夏天，刚过正午的太阳往往很毒。酷热的阳光照在山间密集的树林里，蒸腾出闷热而潮湿的雾气。
“我说，咱们能不能休息会儿？”刚跨过碎石的冯恩拨开丛生的杂草，“你倒是方便啊，我可太累了。”他说着，脸上的汗珠都像是多了几滴。
“你说过你不想在这山林中当野人。”走在前方的七玉淡然说道，“而且我很饿，要找吃的。”她的脚步随之加快，两团缠绕双脚的灵让她在崎岖的山路上如履平地。跟在后面的冯恩叫苦不迭：“还没等你找到吃的，估计我就饿死了。”
说完这话，他看到七玉停了下来。一时间冯恩竟有些吃惊，他看着转过身来的女孩不知道将要发生什么事。忽然他的手就被抓住，还没反应过来，脸上一阵疾风刮过。回过神时，他和七玉已经出了山林，来到了大河边平坦的岸上。
“这里好走。”说完，七玉立刻松开了冯恩的手，冯恩倒也没有在意——他正忙着站稳。
两人在河岸边走着，速度比起之前要快，也轻松了许多，只是有些安静，无话的两人耳边响着河水流过的声音。看着依然走在前方的七玉，冯恩忽然莫名其妙地笑起来，甚至还发出了声音。听在耳里的七玉回头看了一眼，“笑什么？”她再次停步，盯着冯恩。
“饿得神智不清，只能苦中作乐。”
少年依然笑着，看上去颇为欠揍。七玉无表情的脸上却并未展露出不悦，“站住。”说完她忽然就冲向河里，傻眼的冯恩看着少女用被柔光包覆的双脚踩进河水，然后用手抓起两条鱼，“拿去，生火烤了。我也要吃。”
“……好。”
冯恩默默地接过鱼，伸手摸向腰间才想起来引火的竹筒已经用完了。只好转身去林间找了一些不算太湿润的枯枝和朽烂的圆木，掰了根木棍。又捡了块边缘锋利的碎石，用它把棍子削得尖些，并把落下的木屑堆在一起、放在朽木上。接下来冯恩便利用它们来钻木取火，费力地转了大概一刻的时间后总算起了烟，赶忙把木屑捧起来用嘴轻吹，这才终于燃起了火苗。随后他用同一块石头刮鳞切肉，穿在几根削了皮的新枝上，有模有样地烤起鱼来。
火不是很大，拿着鱼肉的冯恩只能静静等待。同时七玉站在河边，似乎望着天空。看了她一眼，又看着树枝上渐渐发出声响的肉，冯恩若有所思。很快肉就烤好了，他招呼七玉过来，两人一同咬着味淡而鲜的鱼肉。
“我想到一个问题，”吃着吃着冯恩忽然开口，“你说，我们俩要怎么才能去那座山下？”
“走过去。”七玉的回答一如既往地简练。
“别开玩笑啊，我从崖下走到这里都快累死了。更别说从这里走到隔着几个省、距离数百里的地方。”
“我也没走多远，只有大概数十里。不过我有灵，可以走更远。”
“我没有灵啊！”
“我拉你走。”柒玉神情认真地看着冯恩，“就像刚才一样。”
冯恩愣了半秒，“不不，你会受不了的。毕竟你也不是特别厉害的修行者。”
“除了走过去我们没有其他办法，我没带钱。”
“你怎么能不带钱？”少年有点生气。
“我平时碰不到钱，”七玉从上到下扫了一眼冯恩，“你有钱吗？”
摸了摸口袋，冯恩的表情僵住。
“我……只有几十文。”
“那只能走。”说完七玉就伸出手来，冯恩却躲开了。“拉着我你又能走多远？”他怀疑的语调里夹杂着一丝恼怒，“别这么固执好不好。你也说过自己并不厉害。非要逞强，到时候多的麻烦都要闹出来！”
“用和你争吵的这段时间，我能带你走三里路。”
“从这林间到那山下，路途岂止三里——”
“总能走完。”
“……你不怕累？”少年苦着的脸有点发白。
“我刚吃饱。”女孩虽然没有表情，微微鼓着的小脸却隐约透着满足。
冯恩答不出话——事实上他现在还挺晕。刚才被七玉放下的时候他差点没吐出来，吃肉的胃口也连带小了许多，站了这段时间他才觉得稍微缓了些。见自己拗不过对方，他也只能不情愿地伸出手。
“速度可以慢点。”
说完，他用另一只手捂住了嘴。
一个时辰后，山林外的官道上出现了两道身影。一人缓步徐行，另一人则一步一停。前者长发飘飘、着青衣赤脚踏步，正是七玉。在她身后走得跌跌撞撞、看上去随时都要摔倒的自然就是冯恩了。
“走慢点……七玉，不，七玉姐姐，”有气无力的声音几乎是在哀求，“你刚才都看到我吐了，还走那么快。我说过速度可以慢些——”
“可以慢，也可以不慢。”
七玉回头看了他一眼，停下脚步。她****的双脚一路走过浅滩泥地、石堆草丛，直到走上这黄土路时都未染一尘，两团柔光始终包覆其上，只是光芒的强度比起在河岸边刚吃完鱼的时候要淡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