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得逐渐近了，少年发现那是人的脚步声：急促、紊乱，仿佛下一步就会跌倒。这时在这声音之外又有另一个声音传过来，也是脚步，却迅速而沉重，且有布麻摩擦声相伴——谁逃谁追在少年的脑海里便已经勾画出大致的模样。他想起来胖老头叫自己早点回去，虽然如此，他还是挑着水桶跑了起来。
水声随风声入耳，脚步声在少年耳里越来越响，这说明他离那声音也越来越近。将至时他双脚一停，挑着的木桶被他轻放在路边，随后他快步走近前方林中。
这时候他忽然听到有水花溅起的声音，那两串脚步也随之出现变化：追者放慢了步伐，逃者则匿于沉默中。
于是少年也停了下来。
他低着身子，让杂草、灌丛和树荫能一同遮住他的身影，同时透过枝叶间的缝隙看着河边发生的一切:眼前是河的拐角，在那散布着无数碎石的岸上正有五个人缓慢而沉默地走着、时而环顾。这群头顶草帽、身披布甲的人背着藤盾，手中紧握砍刀，正是和筑城守军一模一样的帝国南军装束——然而相同的装束落在少年眼里却透露着不同。
筑城当地的军人们可谓尽职，但眉宇间总会夹着股似笑非笑的表情。临近西南边陲、高原之上，天不高、皇帝却很远，军人便会带上点匪气。少年见过今天守门的那士官在酒馆里和人划拳打架，也见过其他官兵流连于赌坊妓院，在里面毫无顾忌地大叫、大笑。他们如城外草木：平时安静，风吹过却也会响起来。
眼前这群人却沉默得如同铁块，仿佛这群人的将领甚至大明的皇帝就站在他们头顶——所以他们名为“铁军”。
少年不喜欢这种沉默。
他看到这群人每一步都踏得很轻，可身形却很稳重。他想如果自己靠近，绝对能看到握刀的手背上暴露的青筋。他也看不见这群人的眼神，却能听见他们的脚步。虽然走的方向各不相同，可他们步调一致，听来竟似一人踏之。这时候少年想起来自己很久以前听到过类似的声音——重步、深息、沉默……
少年很不喜欢这种沉默。
但他终于还是摇头，用力眨眼，把自己从记忆中拉回。他知道就算他再不喜欢甚至憎恨，也不可能和这五个军士有什么交集——发生那种交集的代价他无法承受。
站起、转身，少年走出树林，回到阔路，把放在路边的挑子再度挂回肩上。抬头看了一眼天上的太阳，又看了一眼自己的影子之后，他快步向前，想着铁匠铺里的胖老头今天应该不会怪罪自己耽搁了挺长一段时间。
脚步一快，路途似乎也就短了很多。不一会儿少年走到了另一处河边。眼前的河上立着一座桥，长不过数十米，宽刚能容二车：便是铁匠叫他打水的地方。同一条河打水的地方可以有很多，这里是河的中上游，也是这条河最宽最深处。少年向上去过，也向下去过，所以他知道这桥下的水比起河的其它处有何不同：
向前踏上浅滩，河水漫来，清凉自脚底直至头顶，迅而不冲、和而不缓——这凉意便是此段河水的不同。
听着水流过桥柱的和声，少年明白这桥能立在这里、这水能凉到心里，并非没有道理。他沉下肩膀，两个木桶随即被河水灌满。重新踏上石地，少年向着城门抬脚——忽然又是一个声音。
那是气泡破开的声音，来自河面、来自桥柱之间。
少年转头看向那灰白的桥柱，注意到流水白石间有几道波纹，立刻撂了挑子、甩掉草鞋，顺着浅滩冲游进河。越游近河中央，河床越深、水越急。脚不触底的他知道这桥下河段的最深处能至十米，正因如此他才毫不犹豫地扎了一个猛子、逆流潜向桥柱的地基。他之前能听见、现在也能看到水中向上升起的气泡。那些气泡正越来越小，他的时间也越来越少——幸亏河水清澈、天气不错、他的视力也没有问题，这些加在一起才让他得以在近黑的深绿中看见一道娇小的人影。
再度回到水面上时他已经离桥柱十数米远，左臂抱着个昏迷的人，右臂则在流速稍稍慢下来的水中用力划动。当脚底触到圆润的卵石，憋在少年胸口的半口气方才完全松开。他用力把抱着的人拖回岸上放平，这才注意到对方胸前的凸起。
他愣了一瞬，也仅仅只是愣了一瞬。
沉默中，少年跪着托起少女的头颅，拉开她发白的双唇向她嘴里吹气，一边吹一边注意她胸部的起伏，随后他扯开少女的衣领、拉开她腰间的布带，两手交叠后按上她的胸口。
如此往复，河边的呼吸声终于多了一个。听到了这声呼吸和与之相伴的咳嗽，少年才终于拿开了放在女孩胸口上的双手。“幸好还没全部忘光”，坐在少女身旁的少年如此想着，静静看她眉皱眉舒、慢慢睁眼——棕眸黑瞳，普通得不能再普通。
不止眼睛，她其它地方也长得普通：脸盘不瘦不胖而有些偏方，尖下巴的底角稍有些圆，秀发长至腰际却也只是一般的黑色，眉毛粗细、鼻梁高低、嘴唇厚薄也皆无特异之处。脸往下，胸前那团软肉摸上去似乎才刚够自己一握；被打湿的淡青色衣服缠着她偏瘦的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