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几天前，温若莹背着孩子准备沉江，李佑禄告诉她温小标的消息，她像打鸡血那样欢快；没过几天，又有警察登门拜访，李佑禄便产生不详的预感。究竟告不告诉温若莹？他怕温若莹承受不了，再萌生轻生的念头。谢灵美急了：“你傻呀？以后真的出事了，你去当那个冤大头啊！你装好人，我去说！”
谢灵美这么一说，温若莹像遭遇一股强劲的寒流，刚刚平复的好心情被扫荡一空。她站在地上，呆若木鸡。这才想起临走时温小标说过，只给她两个月的时间，现在屈指一算，早过期了，不知道家里又出什么事。她浑身冷彻骨髓，连自己也说不出原因，只是模模糊糊、隐隐约约、有一种无以名状的恐惧，浑身抖得像片树叶子，耳朵嗡嗡地响，仿佛在永不间断地敲着丧钟。
温小标的不省心，甚至是为非作歹，让她伤透脑筋。她俩朝夕相处，宛如亲生姐弟，闭上眼睛就能听到他那轻一阵重一阵的鼾睡声，那声音是那么凶悍有力，火车头似的，可是她从未把这声音与犯罪联系在一起。她好像自己闯下大祸或是做错什么事，发生了不堪预料的后果。这是她从来没有过的感觉，满脑子里装的都是茫然、不可开释的恐惧。她对这个世界有点望而生畏，产生陌生感，好像一座树林阴森森地矗立在面前，凶险可怕，昏暗逼人，又像眼前挡着一堵墙，绕是绕不过去的，必须穿过去！
晚上，她躺在床上，屏声凝气，一动不动。四周黝黑，万籁俱寂。好不容易驱散种种奇怪的幻觉，慢慢地强迫自己入睡，一个恶魔又从看不见的空虚里出现。他要来报复，要伤害她，或者无声无息地跟在她的后面，冷不防地给她一下。她恐怕要被这恐怖吓出病来。应当怎么办呢？那么就去找余小鱼吧，对，小嘴鱼，他俩好过。“他怕警察，不敢直接到我这里来，那就有可能去找余小鱼吧？”
温若莹到警校去找余小鱼，一路上像有鬼跟着。她跟门卫室争吵起来。只听值班人员说：“这是制度，找不到接待人，不能放你进校园。对不起！”正赶上左泉泉从大厅里走出来，近前一看，原来是温若莹在跟门卫吵！他随手拎过来登记簿，在接待人栏内填上自己的名字，说道：“你怎么犯傻，找不到余小鱼，不会找我吗？”
温若莹进了校园，也不进屋，只在大杨树的树荫底下问左泉泉：“小标犯事了，你知道吗？”
“知道。”左泉泉肯定地说，“他给那个姓谢的割耳朵了。”
“你是怎么知道的？”
“上个星期他来找余小鱼，小鱼不在，是我接待的他。我们俩在一起吃饭。别提了，还吃出事来了。”左泉泉说。
“怎么回事儿？”
“我俩从学校后门出去，在一个小吃部吃饭。我说，你就别找余小鱼，她现在跟钟大力正处对象呢。他开始是狼吞虎咽，一听这话，忽然起身向柜台冲过去，两只手钳子似的提着八瓶啤酒，在餐桌上一字排开，对我说：‘喝！你陪我喝！’后来，他醉得像一根木桩子，不用推，自己都往下倒。我扶他回宿舍，他不干，激灵一下想起来什么事，钻进一辆车里就跑。还扔下一句话：‘她对不起我，她就得用钱来赎！’他刚走，门卫就带三、四个警察来找我要人。还说：‘他是逃犯！’我说：‘我怎么知道他是逃犯呀？’门卫说：‘你没看广告栏里的布告啊？’‘没注意。’我灵机一动，反问门卫，‘你们看布告了，怎么还放他进来呀？’你猜他们怎么说？‘这不是有接待人在场么，我们就没注意，再说，布告上描绘那个人体貌特征：下巴上长着一颗痣，痣上有一条黑毛。咱这登记的是王小标，下巴上也没毛呀！’另一个补充说：‘人都放进去，我觉得这人怎么好像在哪里见过？对了，广告栏里贴着呢！我又去看布告，怎么看怎么像，那下巴上的毛，不会刮呀！这又回头撵你们，早没影了！’警察说：‘现在的关键问题是，最近两天，接连发生两起楼道抢劫案，作案手段是一样的，都是在晚上五、六点钟，天刚放黑，机关、单位刚下班，在楼道里一手搂住脖子，一手拿刀逼着，专抢女人的手提兜，还有戒子、项链、手表，闹得人心惶惶，好多女的都不敢走夜道。我们分析，有可能就是这个家伙干的。’说完，还给我电话号码，让我协助他们破案，有什么情况及时跟他们联系。你说我这不是猪八戒背媳妇—费力不讨好么！”
“余小鱼知道这事吗？”温若莹问。在她的印象里，小鱼不属于美女俊男，但却显露着正直、睿智、有亲和力。虽说有过戏班子的背景，却文静寡言，从不轻浮，不招惹是非，平实中透着个性。那些低挡的衣服上身后，其艺术效果常常令人惊叹，于不经意中崭露风韵，显示出她的审美修养。小标与小鱼交朋友，温若莹感到踏实。
“知道。”左泉泉说，“当天晚上她回来，我就告诉她。连小标临上车时说的话，我都如实告诉过她。”
“她怎么说？”
“她对我说，告诉你吧，温小标是个骗子，他在国外上学有女朋友，叫彭珮蓉。那女人跟他好，他还骗人家三十多万元，人家正要告呢。还说，当初我多傻，对他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