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了荷香的陪伴,咱对什么事情都了无兴趣的,每日里只猫在咱的闺房里读读书,翻翻无聊的棋谱——这饼儿连围棋有几个子儿黑白颜色都闹不明白,叫她陪咱下棋,还不如我自娱自乐了好。至于外面姹紫嫣红得厉害,你方开罢我登场的小花园,咱看都不要看一眼,有什么好看的呢?
不就花开花落了,鸟来鸟去了,蝴蝶来来回回飞来又飞走了,还有几只不晓得羞耻的飞虫在娇艳的花丛中,竭力找寻它们自己最爱的落英尸体。别的还有什么?你能做多大保证,今朝开得万紫千红的美艳花朵,保不齐明早儿就片甲不剩了,就是还残存着一点儿妖艳生命的特征,被一场卷残叶断树枝的萧风吼过,还会有什么?
唉,已经是春天了,怎么咱的心情糟糕如秋雨沙沙秋风潇潇,卷着没有娘亲没有人疼的落叶满地痛苦地打着滚儿的深秋呢。别人家眼里金黄金黄的大太阳,咱看见的净是灰蒙蒙的黑子,至于那些咱不夹在眼角霞光万丈的光芒到底与咱有多大的关联呢?只要咱的心情足够黑,就是大夏天的赤红太阳看在咱眼里也是黑漆漆的。
“小姐,咱出去走走吧!花园里绛蓝的水仙开放了,每朵都像漂亮的蓝蝴蝶在飞舞,花儿多神奇啊!玫瑰花也开了,红的黄的白的,啥颜色的都有,咱们出去看看吧!”饼儿恨不能将她的大饼脸都弄出些五颜六色的花色来诱惑咱出得门去。
可惜,她的诱惑力太弱了——咱园里的玫瑰数来数去,不就那几个单调的色气儿,不是黄的,就是红的,还有就是淡撇撇的白的,嘛意思啊。你要是把玫瑰也能水仙那样整蛊出些蓝的绿的花儿瞧瞧,咱也可以东施那样轻轻笑上一笑,似乎也不是什么难事。其他的,老生常谈的,咱还是免谈吧。
“姑娘,出去走走吧。天气才打了春,老坐在屋里怪凉的,再不出去湿气就要上身了。老了老了,肯定就要得老寒腿啊,想挪动一小步都不成啊!”大约驱赶出门了那些看得见摸得着的劲敌,咱娘的心情果真大好,居然笑吟吟地来劝阻咱。哪像那次,就为着屁大点儿事儿,咱娘的无名邪火发得那叫一个旺盛啊!现在怎么这样了,瞧瞧你的肥脸都给偷吃了几斤蜂蜜似的,甜滋滋的也会说人话了。早这样和气生财,合着咱今天这样难受吗?
还说:“我叫蔡嬷嬷给你炒了你最稀罕吃的糖醋鲤鱼,还有几碟时令小菜,就摆放花园尽头的走廊上,要么咱一起去吃两口。那鲤鱼可是才从河里现捞现做的,绝对新鲜着哩,摸摸还能摸出些河底的青泥味儿!”
这鲤鱼新鲜大约肯定是很新鲜的,咱这时代,天然不是什么宣传的好借口,因为那儿那儿都没有三聚氰胺可以添加啊,你想要吃那些人工合成的东西,至少还要等他千儿八百年吧。焦黄肯定也是很焦黄的,连细细的鱼刺都香酥可口了,一提起来咱的口水绝对都汹涌澎湃了。可那是从前,咱总装不起来志气的从前,咱娘拿块甜甜的米花糕轻轻一逗,咱就乖乖缴械投降了,还说这样上等的鲜物。
切!娘啊,收拾你的豆腐嘴刀子心吧,你真当咱还是三岁小孩子呢,啥都不晓得,只会和你过家家似的短暂生气就玩完了呢。前阵儿还嚎啕大哭,眼泪唰啦的,像下了倾盆大雨似的,只差弄个沟满河平了。这阵儿就破涕为笑了,就在眼泪还没有干透的尸体之上。
咱现在对那些吃的绝缘了,不要说普通的新鲜鲤鱼吊不起咱的胃口,就是你现杀现宰了一头耕牛来给咱解馋——除非你的脑壳比大王手下的快刀还硬,大王的安民告示可写得明明白白:“除非自然原因,有敢私宰耕牛者,杀无赦!有纵容包庇者,与之同罪!”
“出去吃一点儿吧,鲤鱼真的很新鲜!我尝了一口,到现在嘴巴里都香甜着哩!”蔡嬷嬷拼命迎合着咱娘的尾语,竭力要表现她的忠贞不二。可惜,你的拍马屁手段实在不咋的。不要说,你那如同粪池的厚嘴巴尝过的糖醋鲤鱼,没准儿都把口腔里的乙肝病毒都喷撒在糖醋鲤鱼的表面了,还让我吃,这样疯话,你也能说得出口。就是,你连看都不看一眼,就那样新鲜别致的糖醋鲤鱼现放在那儿,瞧瞧我要吃还是不吃呢。
“唉……”咱的无声软扛终于让咱娘觉着了她仓促出手的最厉害后果了,也就连声重重地叹息着自己先走了,临走还不忘吩咐蔡嬷嬷把可口的糖醋鲤鱼送到咱的闺房来。
咱娘摇着头走了,失望满满地匆匆走了,大约又去突查咱爹是不是真的一个人待在书房里自言自语了吧。谁知道,大人们的小事情为什么要拿咱小屁孩做操作的典范呢?
不过,糖醋鲤鱼很快就从凉亭那儿移驾在咱的闺房里,只是热度已经不大了,从那盖碗的周围零零碎碎飘散出来的热的气流多么微弱,你要不仔细看,真的感觉不到这东西还有纤毫的热度存在呢。也是,在凉亭上就着冷风吹了那么久,还要有热气,岂不是天下最大的怪事了么。
不过,那鱼咱娘果真没有骗咱,果真是新鲜得无以复加的鲤鱼啊,还没有进房,咱先觉出它的芳香鲜嫩,美味无比来。还真是那样金黄金黄的表皮,放在以往,咱肯定不要谁帮咱提示,直接一个健步冲上前去,一把抢过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