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涩而无奈。被丈夫这一幅憨直的单纯逗着了。
“你该不会是要说,不该回来?”高梁像也从话中听出了话来!
“我是怕,有一天真的,你要将自己也弄丢了,回不来了!”她再不想与他磨嘴皮,没用。折身回她的房间去了。
高梁下意识地紧紧尾随着妻子过去。孰料,妻子随手将门反关上!关上差点叩着了他的头。
他被妻子撇在那儿发愣,呆呆地站在门口,孤零零地站在空落的客厅里。
回过头,他兀地发现,空落落的房间、初曦的窗前地下,他看到了令他一怔的那一幅风景,一枝残破廖落。几支落尽的花萼,孤零零地,情不自禁,又是一阵情不自禁的嗟叹。
插在那花瓶似的酒瓶里的玫瑰,此时已是凋落零谢,无声息地洒落一地。
岁月留不住,枯萎了的花辨,带着岁月的痕迹,散落于窗下!
而枝头还在顽强地撑起的几朵花辨,在朝阳与彩霞交相温情下照样地顽强。他感受到了生命那最后时刻的顽强,她还在撑着那枝花萼。而凋零的花辨洒脱窗下,那是生命的节奏在她的蕊心逐渐消退的迹象,正默默地、以最后的色彩祝福新生的一天似的,于淡泊的朝阳下,以孤单冷落的萎败的色彩中那最后的生命祈世!那已承载不起、堪称沉重的光阴所期待的生命之重,无奈于默默枯谢;脱萼飘零的落英,片片凄凉的暗红,爿爿如枯血的色泽,悄悄地将萎缩的能量眷恋着这破晓之晨,以脱萼的落英构成了冷落之晨的底色!
此时他那默默起伏的胸口,不禁在悄悄地心悸,不由得、又联想起她的原主,送与他此花的那位女孩子。
——夜里风雨声,花落知多少?
昨夜没风雨,怎地飘零满地?
他小心地俯拾脱萼于地的落英,一辨一辨地收齐,摞好一叠,整齐地放在了桌几上。犹豫着,留之不得,丢之不忍。同时也被孤零零地守在窗台上的那几枝已是剥落,却又倘有几辨花朵的玫瑰为难。拿下吗?她还在顽强地撑着廖落的几辨,总不能人为地剥夺她这最后的绚丽吧?
然而看来她、也实在是承载不起这沉重的光阴,和一缕柔弱的东风。只是她、倘且还在顽强地维持着生命的风格,与生存的尊严,还在默默地寄予着一种遥远的憧憬,与美好的期待!
此时他旋而看着那只插着几枝枯萎了的花萼的酒瓶,酒瓶颈上那孤零零地垂着的确那张淡雅浅绿的卡片,她像还在孤芳自赏似的、独守寂寞地,掛在瓶颈上。
他身不由己地、轻轻摘下,默默地、一再默读着上面、他早已娴熟于胸的小诗。
我体验过奇妙的情感波澜
要我明言,我又何尝不敢
只是得凑在我爱着的人的耳边
才好说出那次发生的事情
这诗的背后,好像,在稳稳地在隐藏着什么似的。她好像,在抒说着什么,还想抒说什么。她那失落地迷茫的表情,她那失望地弃荒而逃似的背影,有一种揣摩不透的疑惑。或许是,还真另有别的隐晦曲折的缘由。兀地一种像是放不下的思念反悬心口!
他此时、只能珍惜着,将已是颓败黯然的落花与淡雅浅绿依然的卡片叠在一起,呵护着,奉在手上;他感到沉甸甸的重量,他无处搁下,不忍随手丢弃。正犯难着,又无处收藏。
他空然想起,他有一只精巧的纸盒,正好能有所用场。他轻轻将桌几上的落英小心收起,悄自来到了他这狭窄但能给予他自由的房子中。
他逐一将收拾起的花辨,连同还垂挂在那权且充当花瓶的空酒瓶瓶颈上的那只浅绿的心卡,和他悄悄珍藏着的那张淡绯粉红的名片,小心翼翼地将这些,全都珍藏进那精美的小盒子里。像当年亚历山大把最精美的盒子收藏他的荷马史诗一样宝贵着,将那些脱萼的落英与温暖的一辨心香一起。
封存,珍藏!
片刻,他还是推开了那首房门。是另一道门。只好推开另一道门。他到了本该是他的,冷落多时的小房间里去了。
他简直是在床上辗转反侧好半夜,而未眠。
他偷自审视自己,确实不争气。为什么自己老是这般,在与幸运之神背着跑,失之交臂?但自己扪心不愧于妻子,没什么对不起她的点滴。
他将那个珍藏着落英的精美的盒子放进了他那破旧的抽屉里!
上帝在上。你怎不与我作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