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上工不久时,汪书记要指挥部的成员挨个带家里最好的食物到指挥部吃,如要某某带腊肉,某某带狗肉,某某带皮蛋……分配倔伢子带糯米,可他却不买账,他认为,汪书记拿工资的人不请客,却要我们这些拿工分的经常孝敬他,这不合理,再说,凡是在队记工分的指挥部成员里,就他倔伢记子的工分最少,每月只三百分,而劳动工时和工作量又是最大的,提糯米起码得十斤才够,要花好几元钱哩!
四月初,倔伢子下工地采访,一个经常提供稿源的连长悄悄告诉倔伢子,汪书记最近成了一个四人“专案组”,到处搜集你的材料,你可得当心点!倔伢子笑了笑:“没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我一个拿工分的大农民,怕他个X!”
四月底的一天,倔伢子吃过午饭,回到办公室,准备修改下午要播发的稿子,汪书记正气凛然地进来了。他要倔伢子不做任何事,他代表公社党委跟他谈话。他说:“自从来工地担任宣传工作以来,犯下了许多严重错误,干部群众反映非常强烈,具体错误事实是:一、阳奉阴违。对领导当面捧背后推,我早说过,只要宣传群众,你偏不听,《指挥长的草鞋》这首诗谁叫写的?二、违反宪法,私自收小信件两封:元月二日收一封,元月十日收一封;三、化工为私,不经领导批准,刻印油票肉票时擅自截留,还私熄柴炭拿回家;四、不爱劳动,三次开夜工拒不参加;五、自吹自擂,夜郎自大,在给五七大学讲课时,竟当从吹嘘自己是‘五者(记者、作者、编者、印刷者、发行者)’!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样子!你的这些错误事实,造成了恶劣的影响,你打算如何反省?”
倔伢子将这五大“罪状”作了详细记录。他开始答辩,他说:“汪书记,你懂得什么叫文字创作吗?文字创作来源于生活但高于生活。《指挥长的草鞋》这首诗,是歌颂人们心目中的英雄形象,绝不是你汪耿生本人。我说我私自收小甘的信件犯了宪法,而且有鼻子有眼地说我元月二日和元月十日私收两封信,请出示证据,如拿不出证据,就是和小甘合伙诬陷,你和小甘是什么关系?至于我不爱劳动的事,可以说你是睁着眼睛说瞎话!世间有几种劳动?你不知道吧!我告诉你,世间只有两种劳动。第一种是脑力劳动,第二种才是体力劳动。我是公社党委集体研究决定要我做宣传工作的,是以脑力劳动主,体力劳动作铺的;再说开夜工我夜夜都去了,谁说我拒不参加?关于“五者”,我单说了,而且硬作了,你要我“看看自己是什么样子”,我照过镜子,是不好看,幸亏不是麻子!”
汪书记不待倔伢子说完,武断地大声吼道:“现在,我以东港公社党委副书记的名义宣布,汤倔伢从明日起,由劳动改为搞体力劳动。每天的任务是挑土一立方!”倔伢大声冷笑道:“汪耿生,我可以邈视你,无论脑力劳动和体力劳动,你都不是我的对手!你要我去挑土,我只当你放狗屁!要担我可以回去担!你能开除我的农籍吗?谅你没这个本事!”说完,立即收拾被盖行李,回家了。后来的事实证明,倔伢子在汪书记面前据理反驳,有力自卫的行为是明智之举。如果逆来顺受,奴颜婢膝去违心反省认错,其结果也好不到哪里去,因为县委工作队进驻东港的目的,就是要搬开不讲阶级路线,利用坏人,盘踞在东港公社党内一把手李守和。倔伢到美田水库工地后不久,李书记便被调离东港,因此,即算倔伢子再能干,即算“六、六、六七十岁陷子不抓”的笑话不曝光不面市,倔伢子也神气不了多久。那个麻脸书记汪耿生,“赤脚草鞋”的光环罩着他不仅没有平步青云,反而因“利用职权盗购两车杉木”而就地革职了。麻书记滥用职权私立专案组把拿工分的倔伢子整成农民,县委组织部成立专案组把前程看好的麻书记降成庶民。倔伢的怨气消了,恩怨扯平了。倔伢子感慨之余,作《羡慕钓鱼者》诗一首,诗曰:
命运多舛生坎坷,浊浪未平又泛波。
平生空有鲲鹏志,四处克星莫奈何。
半载艰辛付流水,深夜笑谈惹家祸。
幸运青睐姜桂三,鲜鱼美酒摆一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