倔伢子回到家里,和有莲在队里出工,早晚做点小件油漆托,队里放假,成天无事便下乡油嫁妆,赚些油盐零花钱。这时,弟弟已于三年前结婚并生有一子,倔伢结婚后的第三天,父母因年事已高,不愿再揽大家庭,便将所有子女召集拢来,三兄弟从今日起分开过生活。家里仅有一点陈旧不堪的家具杂物逐一登记,编号归堆,抽签定夺,两间门面倔伢子和府伢子各一间,厨房和厕所共着用,现有住房及实物运伢子不参加分配,因他在9年前的1967年分开另住时,所租房屋后来花740元买下,其中400元是父母支付,这么多年也没有要他供养父母及弟弟,现在分家,由于毫无家底,倔伢子和府伢子不仅没能分到什么财产,反而各分与8斤谷账和72元钱账,分家会上还作出了父亲跟倔伢子生活母亲跟府伢子生活的决定。
分家后,摆在倔伢子府伢子两家人面前最大的困难是房屋问题。两家七口人,挤在95个平方米,等着上厕所,争着占澡房是常事,队里交家肥有麻烦,养猪养鸡就更不用想。因此,能有间自己的猪屋和厨房和厕所,是倔伢子当前最大的愿望和任务。76年夏至一过,倔伢子将屋侧一块空地挖好基脚,早晚挑来石头填满,然后自做土砖,有时还请亲戚朋友帮忙,在2个多月时间里,倔伢在不误队里出工的情况下,做好了一千六百块土砖,椽皮和层领也陆续凑齐了,水泥瓦也是雨天做的,只待土砖干透便可请砖匠砌起墙来。一种在自己新建厕所里拉屎,在浴室安心洗浴,再不用急占愁等的自豪感,美滋滋地升起在倔伢子的睡梦中。
中秋一过,土砖干透了,水泥瓦也过了安定期,倔伢子请砖匠和木匠在九月初动工,因为当时友莲怀孕已久,建好厨房厕所对女人坐月子至关重要。可是,令倔伢子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当他从江西棣潭中学油漆黑板回家时,他那码得整整齐齐的一墙土砖竟矮了一大截,倔伢子急问有莲土砖哪里去了?有莲气愤地告诉他,他走后,张永正派了八辆板车,说你是没过九月十五日做的砖,违反了公社九月十五日前不准任何基建工程动工兴建的规定,因此土砖要没收。是我挺着个大肚子边哭边拼命阻拦才没全拖走!倔伢子气得咬牙切齿,他在对门收购店弄来一把尺多长的锈刀,在隔壁铜匠处用砂轮打掉锈迹,然后用锉锉薄刀口,磨出刀锋。回家后,他把刀插在厕所的墙缝里,他要寻找一个能够干掉至少俩人,最好三人的机会。藏好刀,倔伢子又买回两格白纸,他要把张乘正、张笋初、巫见凡私造火铳出售,无证行医,跑广州搞投机倒把等搞资本主义事实,以及私立刑堂逼死邱光树,趁文革将查抄“二十一种人”家财产私分等罪行用大字报的形式公诸于众。
倔伢子的想法和行动,友莲在全神贯注地注视着,她见倔伢拿回刀买回纸,当然知道倔伢子要干什么。她先是将倔伢子藏在厕所的刀扔到屋后塘的草旮旯里,然后将白纸放在灶里烧掉,吃晚饭时,友莲对倔伢子说:“你弄刀回来做什么用?”倔伢说:“杀狗。”友莲说:“杀狗?你骗谁?即算你杀得了他们,你得抵命吧?我怎么办?肚里的孩子怎么办?告诉你,刀我丢了,写大字报的纸烧了。以后再不能打写大字报的主意!张永正这些人是狠毒,坏事做多了自然会得报应。土砖只拖去二百四十块,建厨房厕所少不了多少,我看他们可能不会再来了,再来,我会跟他们拼命!你只顾去做油漆赚钱,家里的事我会料理好,倔伢子觉得友莲的话也在理,满腔的怒火只得强行吞下。
一日,倔伢子正在家里准备油漆材料,油熬好了,只差没搞到烟脂,烟脂市场、店铺没有销售,要找铸锅的浇铸车间保管,保管是六九年和倔伢子在学习班接受审查时同时获得过关的高新辉,他到县里进货去了,要三天才回来。这时,一个瘦瘦的矮个子后生来到他家,笑着叫他汤师傅,倔伢子认得他是经常在邮局门口卖“花鸟对联”的,但不知道他姓什么住哪里。当下倔伢子很客气地招呼他坐,并泡了茶,然后问他贵姓,住哪里,今日怎么这舍高?矮个子说他叫郑禹荣,就住在龙山大队,那个汪耿生首先在我处办队,也要批我的单干副业,老子脚板擦油,溜之大吉,X都冒咬得我。听说为了学他方言抓姜桂三钓鱼的事把你赶回了家,是哒尽饭桶!倔伢给他讲了这回事的始末。两人谈得很是对味,讲到做油漆的事,郑禹荣他说他十九岁就开始做,已有六年的工龄了;如果你不嫌弃,咱俩合伙做吧?倔伢说好呀,我还想有个伴呢。二人一拍即合。倔伢说再等三天,待我买到烟脂再走。郑禹荣说不必等,烟脂他有。接着,二人商量出发的方向和具体路线,郑禹荣说先到我家去,我还接有几家嫁妆没做,做完再决定下一步去向好吗?倔伢子说要倒是要得,不过,听说江西的油漆更好做,那边钱活泛些,不会赊账,只是出省里或县政府的证明,这证明难搞到。不想郑禹荣却轻松地说:“县政府的证明算他的。”倔伢问他县政府有熟人?郑说没有。倔伢说没有你如何弄到?郑说自己造。自己造?私刻县政府大印,伪造证件?这可是违法的呀!倔伢子瞪大双眼望着郑禹荣:“你好大胆啊!”郑说怕什么?我们是做手艺卖劳力,又不是去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