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记录他就不干了,他说他要发言,他要放炮,领导便另换他人记录。柳兴贵开始放炮了。他的发言果然不同凡响。他把他所看到的、听到的社会阴暗面描绘地生动形象,并上纲上线加以鞭笞;他写的大字报、他画的漫画更具杀伤力。因此,他被任命为大组长。正当他摩拳擦掌准备大干一番时,不料会议的方向一下变成反击右派猖狂进攻!柳兴贵被划成极右分子。接着,被批判斗争,开除公职,判处劳改,下放改造,他一生中最美好的时光就这样葬送了。郝主任说,这是他阶级本质所决定的。
通过召开合意大队支委、干部会议,工作组派驻到各个生产队。倔伢子分在邪气最盛的王家队。这个队社员居住分散,思想落后,政府布置的任务、推行的政策抵触情绪最大,粮食产量低,违法乱纪的行为很普遍;以往公社、区、县派来的工作组,在这里很难开展工作。郝主任交代倔伢子,要他把这里的正气树立起来,把邪气压下去,落实好公社布置的各项指标。当前最突出的问题是计划生育。合意大队是超生的“重灾区”。倔伢子的住户王其友是个典型的超生户。
王其友年近五十,当过兵,还参加过抗美援越的战争。现在是王家队的队长。由于结婚较迟,他一家5口,大女儿才18岁,二女儿15岁,最小的是个6岁的儿子。由于受旧社会“多子多福”的影响,他44岁的妻子又怀孕了,他说他最少还要个儿子。工作组入队后,立即布置落实计划生育的工作,并于第二天在大队召开计划生育对象会议。回到住处,倔伢子在早餐时向王其友夫妇传达了今天去大队开会的通知。王其友硬邦邦地说他老婆不会去,她还要生个崽。倔伢子耐心地向他宣传计划生育的好处,谁知话没说完,王其友竟然大发雷霆:你住在我家,连这点小事都保不住,你不要住我家了!**嫌人多,拿机枪来扫掉一些吧!接连十多天,他再不喊倔伢子吃饭,一家人都不理睬他,就连洗脸洗脚倔伢子只得在外边水塘里用凉水!倔伢子没法,只得将情况上报,后公社组织专人对这类人采取了强制措施。
针对王家队歪风邪气盛行,生产落后的状况,工作组和大队干部在王家小学召开了一次批判整顿会议,重点批判两名胡作非为、流言惑众的落后社员。这两个社员,一个叫梁宝竹,一个叫贾新华,他俩一唱一和,狼狈为奸;虽说**不犯,但小法不断,诡计多端,以往各级派驻的工作队,都被他俩千方百计使工作无法开展,最后把工作队挤走。会前,郝主任要倔伢子教唱一首《不忘阶级苦》的革命歌曲,以树正气,倔伢子将歌词抄在黑板上,然后教一句,社员跟着唱一句,才唱一句,问题就出现了:那个只有一只眼的贾新华,翻着一只白眼,死了父母般地高声怪叫,只需唱一拍的地方他嚎上半天不停,搞得会场秩序大乱!倔伢子大声斥责:贾新华!你这是搞什么鬼?贾新华并不慌乱,理直气壮地回答:我尽最大的努力只能唱出这个水平。倔伢子严肃地说,那你不要唱!贾新华装出一副悲伤的可怜相,带着哭腔哽咽着说:我三十多岁了,再不唱今后只怕没有机会了哟!郝主任气的脸色铁青,但又无可奈何,只好要支部书记周在华宣布开会。
周书记打过“开场锣鼓”之后,由工作组长何玉丰做阶级斗争形势报告。他说,在合意进行斗批改,首先就要把梁宝竹、贾新华的“黑六论”(干部吃冤枉、知青下放是变相劳改,密植是无“立足”之地,计划生育是做绝代事,阶级斗争是打死老虎,学大寨是亲家婆的花鞋——只图好看)批深批臭!“何组长!”一声刺耳的尖声打断了何组长的报告。梁宝竹在人群站了起来。他光着头,长长的麻脸上带着滑稽的笑,一条浅灰色的条纹裤把上身脏兮兮的青衣用一根接过几节的白色带子紧紧裹住,看上去活脱脱是个马戏团的丑角。“您刚才说的黑六论是不是讲我栽的青菜又绿又嫩?”经他这么一闹,会场顿时大乱,口哨声、尖叫声、哄笑声响成一片;人群骚乱起来,哭的哭叫的叫,骂的骂,走的走,会议最终没能开成,散了。气得工作组干瞪着眼!
后来,梁宝竹和贾新华抓住郝主任和副组长吴英芙在合意多次姘居的把柄,告状告到区委,区委通过调查落实,郝主任被撤职,调离东港公社,吴英芙被撤消副组长职务,责令其回队务农,其余工作组成员也各回原处;倔伢子被调到美田水库防洪保安工地指挥部,担任宣传工作。合意斗批改运动,就这样夭折了。
诗曰:死灰复燃骤升温,重操旧业又出征。三寸烂舌溅唾沫,半勺小水荡得很。合意遇难无招数,山塘冷浴凉透心。乡间刁民多瑰宝,小丑驱逐正规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