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金菊早早离家。乔保森不知不觉,因回来太晚,金菊将卧室门反锁,他只好睡另一个房间,那是平常用来供造访公寓的客人临时休憩的房间。可能在李长水家所喝白酒度数偏高,乔保森昏昏沉沉睡死了。直到次日晌午,一束柠檬汁样的阳光肆无忌惮穿过玻璃窗,强行射中他的双眼——溶雪时期的阳光虽然比不得盛夏,但它的亮度丝毫不逊于盛夏。老家伙被它刺痛了,一骨碌爬起床,看手机时间,已十二点二十分。匆忙赶去上班,显然没什么必要了。出于礼貌,乔保森先跟县人大主任请了假,说明自个儿身体偶染小恙,然后又拨司机手机,通知他赶快去李长水家取车。诚然,乔保森对待工作的态度极其涣散,让人联想自由的老鼠呆在国家直属粮仓悠哉游哉。可是,话说回来,普天下各级人大,哪里不是养老卖老,尽其所能收获权力利息的单位。乔算是这些幸运者中一例典范,他本人从未意识到人大的职能和身肩的社会责任,除了个人名利,他不存在的公仆精神,他觉得那却是扯乱弹的鬼话。但话说回来,虽然他很流俗,却很畅达。
然而,盥洗后客厅沙发上遗留的一条毛绒绒的围巾使他不那么畅达了。痴痴默想片刻,他记起来,不久前在州市李铁家碰到的那位面熟女人不也是系这条毛绒绒的围巾么,而且同样是灰色。他清楚,他家里根本没有这种围巾,难道昨夜家里来了女客?第一个反应占据他的头脑。他开始吼叫,叫那名女佣:“吴妈,你上二楼来。”
吴妈上了楼,畏缩地应道:“我不晓得。我昨夜望雪景去了。”
乔保森说:“你好兴致,几十岁的女人也爱俏呢,怎么这样不安分。”
“我真地不晓得,乔主任”女佣固执了,分明隐忍极度的不快。
“金菊呢,怎么不见人影?”
“她说去吉信购物逛超市。”
“你就只晓得这点”乔保森冷眼瞪她道。
“是的”女佣低头转过身,往楼下走。
“你只晓得人活着为了吃饭,吃饭为了活着”乔保森愤怒地自言自语。
雪在当天下午便彻底从地球上消失,阳光明媚,万物复苏。可我们乔副主任的胸中块垒则愈来愈阴霾了。他隐约地预感那个不速之客很可能就是在李铁家遇到的背脸女人。如果这种假设成立,那么这女人很可能就是金菊的亲朋之一,根据依稀印象,据他看来,不是金桂,又会是谁呢!她为何而来,她盅惑她妹子去干了什么勾当?诸如此类的悬疑像夏天变幻莫测的云朵呈现并不明朗的色块,纵横于可怕心空。
事实果然如此。这天下午,李铁的一个手机通话完全应验他的臆度。
“老乔,不是我说你。你看你做事有多么的荒谬,你舍不得钱,你自个儿跟老子说明白,老子如数奉还,干嘛拐弯抹角扯你堂客和姨姐跑到老子家里大闹天宫,还扬言要告老子受贿,我说告了我你老公也落个行贿罪名。你瞧你堂客如何说——该苦肉计时也没办法。吓,老乔不是我不拉你侄子一把,我仁至义尽,只是天意难违,也许……”
乔保森听不下去,果断挂了手机,胸腔肺腑仿佛吹炉风箱喘着粗气,好久回过神,平生绝无仅有的怨恨如同火山爆发开去。他要惩罚这个扼杀他亲生儿子获救机会的女人,他下定了决心和狠心,只等她回家。
那对姐妹一唱一和,终于将李铁鲸吞的十万元人民币如数夺了回来。作为答谢,金菊匀出一万元送给姐姐。金桂开始不肯接受,俩姐妹虚实几回合,做姐姐的欣然收受这番美意。金菊拿到十万元,就疑心老头子可能窝藏的私房钱远不止这个数,想到这层份儿,她情不自禁地对金桂道:“等我跟老头子平分了家产,我还分你几倍的钱。”
金桂不习惯妹妹喜形于色,说:“画虎画皮难画骨。菊子,你把了这十万,是他用在他侄子身上的,他不计较那才怪呢,我看你还是莫急着回武陵。”
“我还要上班哇。再讲我怀了孕,是他的种,他不敢对我怎么样的。”
“既然这样,你小心最好。姐姐是没文化没本事的人,你结婚,姐不能到场,你也莫见怪姐”金桂说着说着,鼻子发酸,不由自主地哭了。
“我没见怪姐”金菊抱着姐姐,两个人站在车水马龙的街市。
“我怕你见怪哟。”
“姐——”。
金菊凯旋而归,原本以为将怀孕的事实向乔保森如实禀告就能够缓解彼此矛盾,哪晓得自己过于轻信,一进门便被暗处躲藏的乔保森逮个正着。乔也不闻不问,抓小鸡一般将她掳到高椅,取来早就预备好的一根棕绳,反剪了女人双臂,绑她一个结实。女人嚷喊不迭,说:“狗日的乔保森,你这剁脑壳的……吴妈,吴妈,吴妈。”
可怜,三声不应。
“喊等于白喊,吴妈着老子打发回家了。”
乔保森干瘪的脸过度扭曲,最后宛然若榨菜蔸根,额头滴着汗水,上下嘴皮根本翕不拢来,一边抽出腰间牛皮带,杀气腾腾,貌类屠夫开膛破肚。
金菊到底心虚,说:“大不了我不要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