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麻阳县公安战线,李铁从基层派出所混起,步步升迁,这年已经升为该县政法委书记,真所谓平步青云。在麻阳地域,凭三十四岁上下年纪与他抗衡者莫之有矣。秋天,李铁合股的娱乐场所亟需木材装修,经与合股人商议,木材最好取椿木上乘,因为椿木树纹理自然斑澜,不用贴纸,不但省工省料,而且于外观耐看受用。麻阳县无野生椿木树,而邻县武陵居多,李铁第一反应就是央求乔小槐。于是立马给乔去了一个手机电话。乔小槐也知道这家伙如今发达,往日又欠他偌大人情,无论怎么样,即或他拿鸡毛当令箭,自己千万不可忤逆对方请求。在通话过程中,乔小槐满口答应,并夸海口道:“你任来取货,定个日子。”
李铁火急火燎就说了一个日子:“就这个礼拜天吧”。
乔小槐没直接找乔保森,而是跟符刍荛打招呼。符刍荛对乔氏叔侄俩屡生怨隙,但骨子里仍忌畏他们炙手可热的权势。乔小槐一说,符刍荛到底唯其马首是瞻,不敢违拗,只是口口声声提醒乔小槐,订货是要出血(钱)的。乔小槐听他意思,知道这批货占不到什么便宜,心下着怄,赌气道:“你给老子订二十方椿木栋子,钱等检了尺当面付清。”
符刍荛抽空便将椿木栋子的任务下达欧阳松,由他再分派去哪几片工区采伐,一并又交待欧阳道:“价格可略比市场低一、二拾块,这货有来头,是乔局长要的,若是别人我绝不会领这份情,你就看着办吧。”
当天下午,欧阳松向符刍荛报告:“栋子全部齐整,只认检尺,发方验货。”
这天正好是礼拜六,符刍荛急性子人,憋不起事,早早给乔小槐拔了电话。乔小槐告诉他明天麻阳县政法委书记李铁带人取货,他可能会陪李铁上山。过样捱至次日鸡栖于埘,才见一辆银灰色蓝鸟警车缓缓驶进场部坪院,后头不远又跟来一辆平头东风大货。这代场长符刍荛郑重其事,早就呆在场部,哪敢下山回家过礼拜天,听到风吹草动便活泼乱跳地自木梯逶迤而下,跟小车里拱出来的乔小槐握手,寒暄;经乔介绍,又跟满脸胡子拉碴活像土匪的李铁握手,寒喧。大货车经一位职工引导驶往贮木场装货,乔小槐估摸等码完木材上车至少需四个小时,便对符刍荛说:“山上跟庵堂一般,没什么娱乐活动?”
符刍荛说:“要不俺们摸几手麻将消磨时间。”
乔小槐说:“那李书记,你看搓几局怎么样。”
符刍荛故作好客状道:“你们歹夜饭了么,要不下山歹去,食堂缺人手,断炊好久啦。”
乔小槐笑道:“你莫管,快取幅麻将就是。喂,到底三缺一,你仔细寻一条人凑局。”
符刍荛不可能去邀欧阳松,他正忙着差人检尺,左右为难,好歹想起丁香应该在家,等会儿反正要叫她来收款的,先期把她家麻将借过来,再请她陪二位重要人物搓几局麻将最好不过了。这么愉快地设想,一路便奔到丁香家,恰巧女人在家办伙食,侄女丁培在看电视动画,他便扯嗓子朝厨房里的女人喊道:“丁香,你出来一下。”
女人跑出来,见来者不是欧阳松,反诘一句:“啥事儿这么见急。”
符刍荛说:“急,急得我像热锅上的蚂蚁。跟你讨借一箱麻将。你也莫办饭菜算了,等下有批公款要占用你休息时间收一收,到时算加班补助,你去陪乔局长李书记打打牌,就个把钟头。”
丁香指着丁培道:“场长你莫开玩笑了,我侄女还不曾歹夜饭呢。”
符刍荛说:“那你把麻将送我。”
丁香从里屋搜出一提箱沉重的麻将,抱过来递交符的手中。女人乘他要走未走之际,补充道:“场长,你先去,等我煎个蛋,下了火就来,估计三分钟吧。”
符刍荛笑了,彬彬有礼道:“用不着那么伤心,我们等得起。”
经符刍荛介绍,入局时丁香才知道乔局长就是乔保森螟蛉子,而那位络腮胡须姓十八子,是麻阳县政法委书记。丁香平素不善社交,对符的郑重引荐也毫厘不见反应,打牌就来打牌,报什么来路?未必因为他的头衔显赫就不该赢他钱,怕得罪他不成。四人下坐场办,从客房移来一张麻将桌,符、丁二人对座,乔、李二人对坐。首战丁香下叫先糊,开现金,一注拾元人民币,因此净赢四拾。然后,鏊战几回,符、丁二人渐渐处于下风了。原本这麻将里头又藏玄机。事先,在符喊人的空当,李铁跟乔小槐合计,运用联手方式击败符刍荛,赢个上千成万当做木材款气气符。俩人使用九字诀,即:快打拐/输臭糊/摸碰杠。该诀只在玩牌人口中唠叨而出,联手者会意才能见效,快是一,打是二,依次类推,至杠为九数,联手二人统一铺之以手势语。左手平展盖于桌面,表示念口诀的一方需要一块万牌,若左手拳曲则表示绳牌,左手伸中指敲点桌面缺饼牌系列。凡用此法,两家保赢不输,今天情形同样如此,至当夜十一时,李铁净赢三千五,符刍荛输五千,乔小槐赢得更多,大约超过四千,丁香输二千五。而那时已掌灯,欧阳松安排的人早检了尺上了车,单不见符刍荛过来验货,到场部一瞧,原来他们正扎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