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油纸包裹,再捋出那个沉重的专门套腿的兽夹,又自腰间皮带抽出一把削砖用的建筑砍刀,拿它刨开些许干枯的马碲兰草根茎叶,又挖一洞尺许见方的椭圆坑穴。端端正正安了夹子,扳开后撑好粗铁丝制的机关卡子,轻轻蒙了层干土,又盖了刚才刨开的根茎叶,又把出油纸里的四个小小的糍粑,前后左右呈对角线摆在夹子外边,包围起来。他忙了大概半个钟头,慢慢欠身退出现场,而且下意识地将自己余留的足迹用一根松枝仔细扫除。他兴奋地猜想,套得中的会是一条什么动物呢?野猪或是云豹?也许是伶俐的麂……
夜里,回到家吃过夜饭的白仲蓼看户外的雪一阵紧似一阵,估计那铁夹有所收获应是十拿九稳的事了,便立刻戴斗笠,奔往军停界林场第八工区,他得去会会该工区组长欧阳松,希望他热情好事的性格能够帮自己上山去取所获猎物,毕竟白仲蓼年岁老了,大雪封山的路不是开玩笑的。
欧阳松一家三口正吃着夜饭,半掩的门吱地一声被推开;白仲蓼雪人样拱进堂屋,摘下斗笠撂在门外面。
“白叔叔,这么稀行,要不要歹夜饭”欧阳松的女人金桂笑容可掬,说话既客气又礼貌。她是一名典型的农村妇女,头戴饰着各种动物图腾的花白苗帕,看上去比欧阳松大好几岁。
老家伙坐下来,说:“莫客气啦。我是无事不登三宝殿,饭我已歹了,事还得求你帮忙。”
欧阳松扒完饭,匆匆放下碗筷,催他道:“唉,你老人家快讲嘛,你以前求我的事情几时办得不圆泛?”
老家伙两手握成拳头,各各摆于左右腿膝上,朗声说:“今天我在茅屋界设了套,明儿清早你带你们工区几个后生把肉抬回场部。”
“抬回场部?那可没这个道理,你要打平伙我们可以动手开膛破肚舀水做饭,何况场部的许师傅退了休,现请的女人是李副场长亲戚,不像山里人,搞得来野味?依我看,还是放在你自个家里,俺们人手多,你不用操心。”
白仲蓼认为欧阳松说得在理,就点头表示首肯。欧阳松忽然想起什么,不无调侃意味道:“老白,你肯定明天逮的是大家伙吗?也许是寒鸡或者野兔呢。”
欧阳松的潜台词等于没必要兴师动众进山,因为完全有可能让人大失所望。
“啊哟,你这么傻。俗话讲‘雪里麂子,雨中寒鸡’,绝对大物,不假”金桂从旁插话,一语如失中的。
白仲蓼笑道:“亏你还算山里人,到长沙读几年中专就忘了本,你呀你。”
次日下午,不长脚的消息比飞鸟还快。场部有人最先得知白老汉设套套住一只六十斤重的活生生乌麂。一传十,十传百,闻讯后的欧阳松赶紧拉了几条后生,不辞辛劳,赶好几里羊肠道儿,总算不辜负白仲蓼厚望。几个人抬着用棕绳绑就的猎物乘兴归来,那时候天尚明亮,白仲蓼在家候着他们这群年轻人,灶膛里烧着大柴火,锅子内煮着预备开膛破肚的热水。大家齐心,动作十分麻利,把猎物摆在白仲蓼家门口一座椭圆宰盆旁。万事具备,只欠那执刀宰杀角色。
后生们推三捺四,欧阳松以前杀过猪,虽不是行家里手,这当儿也兴志高昂,立心充一次能,毛遂自荐道:“把刀来。”
一语刚了,接刀的手向着乌麂身后脖梗直截了当地捅下去,因用力猛,尺许长的刀身几乎掼进全部,汩汩的鲜血也顺着血槽喷涌溢出。不一会,乌麂就断了气,一对钢球般油亮的眼珠紧紧关闭,再也睁不开来。
大家看到味处,白仲蓼突然省悟,叫人去喊场长乔保森上来打平伙。欧阳松便派一条后生应了这份差,自己扔了杀猪刀,组织其它人,倒水的倒水,拿刨刀的拿刨刀。又一位后生好像发现秘密,大惊小怪地咋呼起来:“哎哟,这麂子还淌眼泪水呢,真它妈地通性情。”
白仲蓼说:“少见多怪,没见过牛马流眼泪水么。”
欧阳松附和道:“动物成了精都会这样。”
一句话惹得哄堂大笑。不久,兽毛刨干净了,兽头被割去不用。那欧阳松宰屠顺利,正兴致勃发,开膛时依旧提了柄锋刃大菜刀,等各位人手将尸肉腿拐处软组织部位挂了铁钩,等尸肉悬于倚墙木梯蹬档,又在尸肉肚皮从上至下垂直切道深口子,然后像模像样从肚内取“五俯之脏”。忙下去一个小时,肉终于被剁成肉丁子,体积与苞谷粒仿佛,由白仲蓼掌橱,端了三脸盆的肉丁子,倒进半大锅菜油当中,和着事先放的苘香、八角等诸多香料,一古脑儿爆炒油炸。时令值初冬,白仲蓼熬不下热气,只穿着夏天背褂,露着膀子,脖子挂了条洗脸手巾,汗水长流地握着锅铲长长木把,翻过来覆过去。接着该撒盐,撒了盐又滴酱油,酱酒滴了才匀大蒜和干辣椒,最后丢几匹备就洗好的臭柑橘叶,洒了一两白酒,弃了锅铲,舀一升水盖锅盖闷蒸小许,再叫人退掉半灶柴火。老头子不放心灶膛火势,专门踅到灶口看,查检那火或大或小了,一会儿又不高兴地数落厨房外面巴巴候酒吃的年轻后生们,说:“你们帮忙帮不到位,只晓得凑热闹。”
在门外平地划方格动打子棋的后生不下三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