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保森越来越不想下山了。麻阳吕家坪脱险虎口,那种余悸刻在灵魂深处。再有一点,寒尽知年,大雪即将封山,冰冻的盘山公路不可能通行车辆。乔保森喜好歹酒,身为场长,天天在场里职工家中讨酒混饭,忙得不亦乐乎。真正吃亏的人数葛藤,虽然跟妓女发生性关系乃不争事实,但到底运气差差,染上了性病,总是不敢与堂客丁香亲热,看见她犹如老鼠遇到猫老爷,往往借口公务缠身,更深夜熟方才回家。
丁香的烦闷由星火呈燎原势头,她必须跟男人当面锣对面鼓地讲清楚:为什么每天半夜三更回家,而且完全没有一鳞半爪夫妻间那种肌肤之亲?
当葛藤睡得跟死狗一样时,女人偷偷抚弄他裤裆中那根软绵的柱状物。也许房间里太黑,女人过分的动作整醒了葛藤。
“神经病,我哪里有精神……”
“你的精神怕是让狐狸精叼走了。”
丁香天生执拗,葛藤时常笑话她:干抹布拧得出水来。现在——此时此刻,这个女人把自己与生俱来的天赋发挥到了极至,她横心想要男人身子,所以毫不犹豫地爬了上去。葛藤气愤地责备:“不长眼睛的母鸡,你骑痛了我。”
他推开女人赤裸的胴体。
丁香心灰意懒,她恶狠狠咬着字眼骂起男人:“你这个懦夫。结婚十年你总怀疑老子没有生育能力,等我几时去一趟省城大医院检查检查,终归会水落石出的,俺们骑驴看帐本——走着瞧!”
葛藤的父母是老表亲。除了他葛藤还有一个姐姐,早年嫁人,多年来就断无生养,后来男人休了她,至今下落不明。唯其如是,他对自己究竟有无生育能力讳莫如深,外人只要涉及他的子嗣问题,他概以不打算要孩子为由搪而塞之,如果打问者刨根问底,他会阴鸷地把这份罪责贷向丁香。这女人不是牝鸡司晨的性情,凡事扯到这方面她全为自个男人着想。其次,她的宽容大量主要寄望未来家里经济条件改善以后上省城或首都大医院做试管婴儿。然而今天,男人的冷漠十足伤害了她,而且日复一日的冷漠积累了她的怨恨,她不能熟视无睹,她是人,是发育正常体态丰腴的标致女人,情欲的压抑伴随情感的反弹,因此她恶毒地表达了自己内心弥久积郁。
葛藤像一只痉挛的软体动物,迫不得已摸出他的拳头朝女人肩膀扎去。
“姓葛的,你打,打过后有人找你算总帐的,你今儿把我打死才好,我也不想活了。”
丁香的哥哥丁茂林无论从身形抑或性格上讲,似乎都与人民教师挂不上号,他高大魁梧的身胚像棵草树,他的火爆刚烈在木桥溶附近响当有名,不仅仅因为他过去喜欢打堂客曲柳,而且有一次他为了给丁香出气,竟然将妹夫葛藤的两根肋骨生生地用板凳砸断,住了个把月医院。这一次丁香搬出她哥,葛藤扬起的手臂触电似地缩进被窝,终究不敢冒险。俩人不欢而散,葛藤夺门也离了家,达旦通宵不见人影儿。那丁香吃软不吃硬,男人退却,自己也舍弃诸多委屈,刚才信誓旦旦要去通知哥哥丁茂林的念头倾刻间也烟消云散。
雪终于封山,每天凌晨寅时,山谷中不时传来野猪频频嚎叫,又到了畋猎佳期。
虎头寨离军停界林场场部约六华里,是座场边村落,几十户人世代务农,祖祖辈辈也没出过秀才举人,自新中国成立,也不见子弟考取中专,大学生更不消妄论。村寨里唯一户仍沿袭祖上传统狩猎习俗,冬至以后开始逐肉;那户主白仲蓼六十开外,是个老鳏夫,以前当过军停界林场临时性的护林员,因为一次森林失火而被迫辞退。他育有两个女儿,大女儿十年前跟一位泥水匠相好,后来生米煮成熟饭,老家伙也不多管闲事,由那泥水匠拐走女儿,反正聘礼他舍不得花一个子儿。如今泥水匠也很少来山里看望岳父,据人说这后生到外县发展,组建了基建公司,看样子俨然是拥趸百万资产的包工头。白仲蓼二女儿名叫白梭梭,生得格外刺眼,相貌就像她名字一样出众,皮肤白嫩,身子高桃,可惜她读书学业成绩不错,一直读完高中,高考仅三分之差落榜。最近她有心应丁茂林嘱托,去木榕小学当代课老师,今后等有机会再报考自治州教育学院,争取转为公办教师。对小女儿的野心,老家伙几乎不屑一顾,他不相信一个女孩子凭自己本事会跳出“农”门。他用自身的生活逻辑解释小女儿的无知和梦想,他说凡事需拜求那些当权当势的人,女儿则反唇相讥,并套用一句山里人谚语:“有麝自然香。”爷女俩近一段时间互不答腔,彼此怄着哑气呢。
冬月十五这天拂晓,白仲蓼背了包袱,内藏一个沉重的铁夹和一袋油纸裹就的几个油糍粑粑,带着那只翘尾巴半条子狗“豹豹”朝深山老岭挺进。他去的地方名为茅屋界,是一条长达两公里的三十度坡丛,自古野兽出没,人迹罕至。
雪花于上午九时光景纷扬落下,白仲蓼乘雪封山之前已经到达目的地,那儿耸峙一堵红色巨石。他选择巨石下面一处比较干燥且能够避风雪雨水的凹缺,站在那里认真观察地形地物。在他的四周生满了桤木、毛竹及千疮百孔的马尾松。随后他很果断地放下包袱,从内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