识中给他当头棒喝,迫使他将星火般的邪念扑灭殆尽。然而,随着岁月流逝,他倒可怜他的嫂嫂了——同哥哥结婚十载,半途哥哥遭遇不幸,至如今夫妻俩仍没有骨血。十六岁的后生已完全明白这幅结局背后不言自明的悲哀。哥哥的语言表达能力全无,纯然白痴,如何过得了正常生活?偶尔,他又从别人玩笑当中尝到一股人生况味,甚至偶尔也出现希望嫂子远走高飞的闪念。
秋收过后很快下了一场雪。柑桔在古历十月遭受如此严寒在武陵县史无前例,大半的柑桔连接冻死。低温不但影响了农作物,而且影响了劳动生产,社员们在户外劳动减少,工作重点转移到大队养猪场,这样以来原先运粮的独轮车组派上了用场。积肥需要拖运,十六岁的乔保森又投入紧张的劳作,体力活使他长得结实而精悍,论身高他已超过一米五九,体重四十九公斤。闲暇中,这个年轻人无意中听到公社招兵的事,而且祖坟山大队好像有两个名额。在一般社员眼里,能够当兵纯粹是一种奢望,因为当兵的农家子弟不论复员回来或是转业回来,几乎都成了国家干部,都他妈的是穿皮鞋戴手表吃公薪的干部;这就意味着当兵的机会相对来说竞争惨烈而又残酷,加之名额有限,一般社员不作非分打算,他们私底下知道只有大队领导的子弟和他们亲戚子弟才通得过政审那关;换言之,当兵就是大队权势人物内部的家务事。社员们对此虽每存怨言,但逆来顺受的世风磨尽锋芒毕露,除了喁喁然私语,没有谁对当兵的事特别在心。十六岁的乔保森算唯一的例外。五、六十年代,当兵不仅仅被看成年轻人崇武时尚,实际就是改变个人生活的重要途径。早熟的乔保森聪明就聪明在这儿,尽管不满十七岁,离十八岁还差一大节,可他还是下定决心报个名碰碰运气,以前他听人讲罗支书的儿子不到十七岁就参了军,后来就不回乡下了。
乔保森不跟嫂子商量就报了名,社员们将这件荒唐透顶的事告诉红莲。自然而然,同样认为小叔子在干一件愚昧事情的她回到家中一味埋怨乔保森。
“你不该不跟我商量就报了名,惹人家笑话不是”嫂子在端碗筷的当儿对饭桌旁的小叔子说道。
乔保森收工回家,听了这话就憋屈,本想顶几句消消气的,可念及平时嫂子待他和哥都好,也就不说了,一屁股坐在饭桌边歹饭。近段时间,食堂停了火,各户又领了粮食分了物件,呆在家里搞伙食准备过年。
“保森,你报名做啥不和我商量”嫂子又重复一句,眉宇间锁着威严。
乔保森放下碗筷,嘴里还嚼着饭糜,含混道:“嫂子,我不跟你商量是因为我晓得那么做等于浪费时间,未必你能在当兵的卡子上替我做主?我没刨完一碗饭,你就逼我,你刨根问底……”
红莲听着听着就滴了泪,酸楚地道:“保森,不是嫂子不帮你。自打两个月前我当了大队会计,嫂子的心就不踏实呀,生怕会出什么乱子。人言可畏,可畏人言。你要参军,嫂子不反对,但你得事先报我一声,容我替你出主意想办法,你一条半大后生,懵里懵懂,这样做不是草率是什么。”
乔保森在那个年代根本不能理解嫂子红莲的真实想法。嫂子的意思是说,参军这事容她跟大队支书讲一声,行就报名;不行,也别勉强报名争夺,那样做势必得罪某些当权人物,不但闹出笑柄,而且得不偿失。乔保森的稚嫩使他对嫂子产生了误会,整天生哑气,不与她说话,家里的活儿,只管嫂子吩咐,他只任回答“是”或“不是”。嫂子那性格本身也极内向,拿他没办法,彼此都不可能也不存在沟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