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川安抚制置司后宅。
书房中,余玠把桌子上厚厚一摞书掀翻到地上,这还不解气,又把一块上好的端砚狠狠摔在地上,这才坐到椅子,抚着胸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内宅中的侍女、下人吓得大气都不敢出,退得远远,直到有一个机灵点儿的跑去找夫人。
昨晚听了朱登科一番蒙鞑势大、明天必来的言语,余玠辗转了一夜都没睡好。
今天上午处理了一大批挤压下来、急等着他亲笔签署的公文后,他接见不少等了许久才得拜会的大小官员,而后午时用过饭后,又把漕、仓、宪主要主官官员召集过来,连同幕府的诸多参谋、参议、干办公事、差遣等,聚在一起,商讨要事。
第一件最需要商讨的事,就是今年是否向朝廷上缴四川四路的赋税,若是上缴,该上缴多少,自留多少。
原本四川被蒙军大肆残破后,已经有不少年,朝廷不再要求四川上缴赋税,把资材留作重建军队、修筑山城防务之用。可自从兴元府之役上报大捷后,朝廷便发来公文,要求恢复四川赋税。
朝廷此次要钱当然是理直气壮。
以前四川境况不佳,朝廷予以减免,甚至还调拨钱粮入蜀支援,后四川元气略有恢复,朝廷几次要求恢复税收,都被余玠以募兵不足,钱粮不够修筑防线为理由,顶了回去。
可此次反击兴元府之后,朝中官员一致认为四川都有能力****北方了,那自然是兵足粮够,也该反过来支援中央了。
这理由足够充分,川中勿论官大官小,都认为该给朝廷上缴一些了。可上缴多少,是象征性上缴一些,还是回复以前的比例——留够3年之用,其余全送往临安,这就意见不统一了。
四川北部从残破中重建的州府官员,认为象征性交点就行了,他们还需要资金重建。南部蒙骑没到过的州府官员,认为可以按以前的数量上缴,他们也需要考绩。而仓、漕、茶马、盐酒各个部门的意见也不统一,议事堂上,吵得不可开交。
原本余玠也认为怎么样都该给中央上缴一些了,可昨夜见了朱登科,他又犹豫了——如果真如朱登科所言,日后四川将会面临更大的军事压力,他需要更加在军事上投入才能保境安民。
于是当他流露出今年也不上交赋税之意,勿论大官小官,勿论州府幕僚,一起声声反对!
看着那些争吵的耳红脖子粗的官员们,做了这些些年的官,他也看透了,这些官员里面有真心为国为民的,但更多的是为了他们自己的利益。
有的为了考绩,为了日后自己的仕途,有的为了有钱建山城把治所迁入,保全他们的性命,有的为了能贪污便利,有的为了能调迁外地为官,有的则是为了自己乡族的利益……
余玠烦闷之至,只能散了会,不了了之的改日再议。
而另外一件事,就是余玠私下与几个亲信幕僚商议,打算撤换、惩治几个统制、都统制,而在这件事情上,则没争吵,所有亲信幕僚齐声反对!
此次北伐兴元府,余玠几乎把四川所有能动用的主力全部带上,企图一战功成,但是征伐途中,这些无能的兵将却是气坏了余玠。
其余州府新建的新军不提,四大戎司军,这是大宋支柱之军,平日要钱要粮要军械,以国之倚重,都是狮子大张口,阃府也尽力给之。若是给的少了点,晚了点,一个个都嚷嚷着,若是发不出粮饷,军心浮动,士兵哗变,谁来担当罪责?
可上了战阵,一个个借口新兵未练,兵甲不足,只可守城,不能野战,竟是谁也不肯出战。最后无奈,余玠只有让亲将张实、让远调而来播州雄威军连番苦战。
播州杨家,本是土司依附,虽然仰慕汉家文化,推行汉文科举,数代下来,几近汉人,但是他们所带之兵,却尽都是蕃夷。
当年兵救重庆,黎、雅阻击……每逢巴蜀大战皆有杨家身影,此次为了安抚杨家,他特意赐旗勇将赵寅,以示嘉奖宽慰。但汉家祸事,每次皆是蕃军在前苦战,汉军难当大任,这让余玠始终介怀难平。
3万多大军围攻兴元府不足5千蒙军,各支军旅皆互相推诿,不肯奋勇登城。而张实部、播州军连番苦战,余玠怎好再逼迫他们强行攻城。直至错失良机,蒙军大军来援,他无耐之下,只得选择退军。
但这退军途中,前些天还裹足不前的各支军兵,这下子皆奋力狂奔,留下多少厢军夫役被惨遭屠戮。
这还不算,待返回川中各军途经各个州府,这些军兵军纪败坏,屡屡扰民。更有利戎司都统制王夔纵兵劫掠,为祸百姓。余玠不得不四处巡查,安抚各州府文官百姓。
利州路安抚使王惟中也屡屡大骂这些官军:“卫国无术,祸民有道。”
于是余玠打算拿王夔先开刀,好好整肃一下这些骄兵怯将。
只是他刚刚提出,幕僚亲信当即反对。
有人说王夔乃宿将,不可轻动,拿一两个小校的人头,安抚一下民心即可。
有人说王夔此前也是有过功绩,轻易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