搬出裕田花园后,凌娟似乎越來越远离了恐惧,却又难以恢复到从前的快乐,每天出入交易所,偶然与楚歌四目相望,就会从对方的眼中发现一抹往日的温情,这时她的心里禁不住涌出一片无法排解的歉疚,也悄悄留意到楚歌的面容憔悴,神态委顿,显然仍未摆脱困厄,她感同身受,却爱莫能助,渐渐地也变得郁郁寡欢,
然而,以凌娟不甘寂寞的性格,十分擅长调节自己的情绪,为避免令人尴尬的邂逅,尽量减轻沉重的心理负担,闭市之后,她很少返回本公司,大部分时间在其它单位逗留游逛,常去的地方是仇美云和庄世杰所在的隆昌公司,
和凶多吉少的楚歌相比,近來庄世杰可谓“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不仅做单连连获利,又有许多客户慕名來投,其中地位最显赫的当数福达集团的老板陶咏南,青云直上,自然神采焕发,举手投足之间顾盼雄飞,加上一班攀龙附翼者的交口赞誉,俨然成为交易所里一颗耀眼的明星,
庄世杰能言善道,豪迈洒脱,工作之余也是众人围绕追随的中心,往往由他牵头组织牌局,或者安排花样繁多的娱乐节目,这天下午收盘,五六个经纪人和客户等着领取结算单,有人提议:“世杰,闲坐着无聊,给大家说个笑话吧,”
庄世杰答应一声,瞥见凌娟正在窗边翻阅报纸,缓步走过去坐在她的身旁,环视左右笑道:“说笑话太沒有品味,我來讲一个鬼故事吧,”
凌娟闻言神色微变,立刻觉得浑身不自在,但看到别人依次落坐,都摆出一副准备侧耳倾听的架式,不便扬长而去,只好强作镇静,
庄世杰收起笑脸,开始了声情并茂的叙述:“故事发生在一个漆黑的夜里,有一家地理位置非常偏僻的医院,白天登门求治的患者就不多,晚上更显得格外冷清,并且医院的规模狭小,急诊室和停尸房之间的距离不过百米,大约午夜两点,整座医院只剩下急诊室里的一盏灯光,有一个年轻大夫值班,他胡乱看了一会儿杂志,感到双眼困涩,正要熄灯睡觉,忽然刮过一阵寒气袭人的阴风,面前的门无声地开启了……”
庄世杰嗓音低沉,言语生动,极尽渲染之能事,很快制造出一种紧张压抑的气氛,房间内鸦雀无声,每个人都聚精会神地盯着他,
“门打开后,一个全身裹在灰色斗蓬里的人悄无声息地走到大夫眼前,风帽拉得极低,几乎看不见脸上的一寸肌肤,年轻大夫毛骨悚然,颤声问:‘你从哪里來,到这里干什么,’
‘我从停尸房來,到这里看病,’灰衣人含糊不清地说,
‘从停尸房來……是人是鬼,’
‘以前是人,自从吃过你们医院的药后,我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了,’
‘既然你想看病,总得露出真实的面目吧,’大夫战战兢兢地说,
‘好吧,’灰衣人说,随即徐徐拉开了斗蓬,年轻大夫顿时惊呆了,因为除了一张颜色灰败的面孔,他只看见一具白森森、空荡荡的骨架,”
庄世杰的神情相当诡异,屋里的听众胁肩累足,有两位试图表现非凡的胆色,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却又显得极不自然,大家不约而同地屏声息气,唯恐打断了抑扬顿挫的演绎,
“年轻大夫说:‘你身体内的器官怎么都沒有了,’
‘原來有的,吃过你们的药就变成这样子了,’灰衣人少气无力地说,
‘哦,你的胃是怎么沒有的,’大夫问,‘化掉了,’灰衣人凄凉回答,
‘你的肺呢,’‘化了,’
‘肝呢,’‘化了,’‘肠子呢,’‘也化了……’
‘那么,你的心呢,’大夫说:‘如果沒有心,谁也救不活你了,’
‘有的,有的,我的心,,’灰衣人的声音忽然变得急促……”
事实上是庄世杰的语调提高了许多,并且叉开五指做了一个夸张的手势,猛然伸向凌娟的胸前比划了一下,厉声喝道:“我的心在这儿哪,,”
包括凌娟在内,四周发出一片失声尖叫,随后又是一阵哄堂大笑,但凌娟所受的震动出人意外,一张俏脸由通红转为惨白,眼眶里充溢着恐惧的泪水,魂不附体地站起身來,丢下手中的报纸,呜咽着向门口跑去,
众人不由得愣住,庄世杰更觉得难堪,讪笑着不知所措,有人说:“世杰,你这次的玩笑开得过火了,还不敢紧跟上去赔罪,”
庄世杰如梦初醒,急忙追了出去,凌娟的步伐极快,找到她时,已经站在交易所楼前的台阶上,此刻外面细雨霏霏,她正彷徨四顾,如有所失,
“凌娟,对不起……”庄世杰小心翼翼地走到近前,轻轻地开口,
凌娟的目光中布满了惊惶和幽怨,甚至情不自禁退后了一步,看看附近无人,蛾眉倒蹙着说:“想不到在背后捣鬼的人真的是你,”
“捣鬼……捣什么鬼,”庄世杰莫名其妙,
“不要装腔作势了,”凌娟怒形于色,“若不是你设计陷害小楚,怎么会讲出那样古怪离奇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