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黑狗和陈荣强一组,陈荣强负责抡铁锤,黑狗负责扶钎,两人一唱一和,干得挺配合的。他们想当天就把一个炮眼打完,所以下午吃过饭就去石壋里继续打钎,一切都很正常。打着打着,突然“阿唷”一声打破了工地的寂静,陈荣强将几十斤重的铁锤没砸准铁钎,一锤砸在黑狗的胸口上。黑狗大叫一声,一口鲜血喷出一丈多远,鲜血染红了大半个身子,顿时昏了过去。
同在石壋里工作的人应声赶来,慌里慌张地将黑狗抬出矿山。有人下了一块门板过来,匆匆忙忙将黑狗放在门板上,大家抬起黑狗就往大伏骨伤科狂奔。
村里的土郎中刘田派得到讯息正往萌溪岭赶,碰到他们抬着黑狗下来,在黑狗嘴里塞了颗大力丸,嘱咐大家抬的时候小心点,别颠着病人。
到了伤科诊所,黑狗还是昏迷着在,命悬一线。潘医生对黑狗进行一番检查,又是号脉,又是掐人中,折腾半天后说:“伤得太重了,只能死马当活马治。关键就看这三天,如果三天有好转,那还有一线希望,如果没好转、上帝要收他,我也没办法。”
韭菜根、老茄根、香附各适量加上三个鸡心,加酒捣烂炒热敷在黑狗的胸口上;然后从一个花瓷罐里掏出一小包粉剂,倒入一汤勺中,加少许烧酒调匀,嘱咐同去的陈唐俊把黑狗的嘴撬开,硬是给喂了进去。
外敷的草药一天一换,药粉一天喂三次。第三天天刚蒙蒙亮,黑狗一阵狂咳,随即“哗”的一声,一口乌黑的血水喷出丈外,吓得陈唐俊赶紧叫医生。潘医生过来一看,摸了一下脉,说:“吐出来就好、吐出来就好!有救,有救!”果然,黑狗喘着粗气问:“这是哪里啊?”
黑狗只是觉得头重,一抬起头就晕,关键是胸痛得厉害,不能深呼吸,一咳嗽就剧痛,不由得用手去摸,结果摸到一块布包着草药贴在胸口。
陈唐俊把黑狗如何受伤,如何抬到这里来救治的过程说了一遍,黑狗才迷迷糊糊想起了曾经发生过的事。
陈荣强这次吓得不轻,上次打野猪打死人已经在鬼门关走了一圈。这次自己没进鬼门关,却把自己的恩人送进了鬼门关。自从那一铁锤砸在黑狗身上以后,他就瘫倒在地,眼前一片灰蒙蒙的,人们抢救黑狗的身影在眼前晃来晃去。有人对他瞪眼破口大骂,说他不是个东西,忘恩负义等等,他一个人也没看清楚,一句话也没听清楚。一直到天黑,他才慢慢清醒,跌跌撞撞地从石头堆里爬起来,懊恼、自责,垂头丧气、连滚带爬地回家去。
他爹陈松林在门前横放着一条长板凳,边上架着一根木棍,叉开腿坐在板凳上面猛抽着旱烟,一锅接一锅。从地上堆积的一大堆烟屎可以看出,他已经在那里端坐好久了。他深深地知道上次打铳事件,儿子这条命是人家黑狗帮忙救下的。陈松林看到那狗屁倒灶的儿子,像死了八辈子祖宗一样哭丧着脸出现在面前,那气“蹭”一下就上了额头,操起木棍就朝陈荣强的大腿根上打去。陈荣强似乎麻木得连一丝躲的反应都没有,那根木棍“嘣”的一声实实在在地打在陈荣强的身上,反而震得陈松林手发麻。陈荣强哼都没哼一声,“扑通”一声,双膝跪在陈松林的面前,“咚、咚、咚”头磕在地上直响。很快鲜血就从他的额头流过两颊, 滴在身上、地上,洇红了一片。陈松林恨不得狠狠地打断这死家伙的两腿、剁了他两只手拿去向黑狗赔罪,杀他的心都有。见到陈荣强如此光景,不由得软下心来,狠狠地看着眼前这不成器的儿子,无可奈何地将木棍往陈荣强面前一掼,“唉!”长叹一声,抬头望望老天,强忍着即将滚落的泪水,步履沉重地进屋去了。
等汪琼香知道黑狗的事的时候,黑狗已经醒过来了,是陈唐俊回来告诉她的。汪琼香小时候在上海长大,经历了抗日战争期间的打打杀杀,有足够的承受能力,但还是被这信息吓得双腿一软,跌坐在板凳上,好久站不起来。她知道事态的严重,但又不能乱了方寸。她理清头绪后,把两个小孩交给奶奶就要往大伏赶。
陈唐俊拦住了她,说:“你就别去了,他已经没有大碍,村里已经派人去伺候,黑狗很快就回家了。”
汪琼香:“很快是多快?今天还是明天?还是过几天?”
陈唐俊也不好隐瞒,也拿不准:“估计就这几天吧。”
汪琼香说:“那不行,我放心不下,得去。”
陈唐俊说:“你去了家里这一家老小吃饭怎么办?两个小孩怎么办?黑狗那里现在已经脱离危险了,你放心好啦。”
经他这么一说,汪琼香想一想也有道理,心也平和了许多,问:“你还去吧?哦,其他人去也行,帮我带点换洗的过去。他从窑上直接去的,身上肯定没换。唉!”
陈唐俊说:“嗯,我吃过饭还要去的,你整理点换洗的给我带去。”
其实汪琼香的内心是十分焦灼的,自从嫁到萌溪来以后,黑狗整天忙得屁股不着家,不是这个事就是那个事。家里两个小孩,大的都已经四岁了,小的不到一岁,不管是做家务还是上山到田地里忙活,都一直是用根背带背着忙里忙外,外人都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