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柜并没有听到甄氏说要将谢道恒打落凡尘的那句话，所以并不认为这件事情有多么的严峻。
在他看来，大概这位谢家的夫人，就是在听说了谢道恒的才名后，想要收揽一下这位晚辈，但是又不好摆出过低的姿态，如是而已。
至于谢道恒，他倒也没有必要说给旁人听。
于是二人开始聊起些风花雪月，天南地北。
“谢郎君，前些日子郡守府上，为梁书涣作证的那个小厮，已经被我撵走了。”说起这件事情来，掌柜就不免有些气愤，“他娘的，领着老子给的工钱，倒学会吃里扒外了，还敢当众说谢郎君您的不是。他如今在紫阳郡里可是没法混了，听说是回乡下老家去了。如此一来，倒也算是给郎君你除了一口恶气。”
谢道恒闻言微微一怔，这才想起中正选评那日，的确是有一个小厮指正自己孝中饮酒的，但他一直都没有放在心上。
如今听说了这些事情，谢道恒不禁摇头道：“不过是说了些实话，也算不上什么吃里扒外，梁家出手一向大方，便是换了我，也不免做出这等事情来。又不是什么伤天害理的大事情，何必如此。”
掌柜的闻言一愣，有些不解的道：“可是……若是当日梁书涣真的赢了官司，让谢郎君您成了众矢之的的话，那小子可就成帮凶了。这怎么能说不算什么呢？”
“他只是说了句实话而已，难道我有胆子做，却没有胆子让旁人说么？”谢道恒道。
“那郎君的意思是，”掌柜明显有些费解，“我再把那小子叫回来？”
谢道恒笑道：“那倒不必，以直报怨，何以报德？我谢道恒又不是圣人，对于把自己卖给梁书涣的人，总是有几分不喜的。撵了就撵了，又何必再做什么姿态，倒像是刻意邀名一般。”
掌柜虽然仍旧有些不解，但也点了点头，这件事情算是就此揭过。
反正对于掌柜来说，只要谢道恒没有迁怒与他，还来这里喝酒便是好的。
如今谢道恒名声正盛，又不少仰慕谢道恒的人，都知道这里是他常来的去处，于是最近的客人也渐渐络绎不绝起来。
盘算着这些日子的进账，掌柜的不由得开始动了些旁的心思。
若是今日谢家家主夫人来此小坐的消息被自己刻意传出去的话，自己打算盘的声音会不会更加清亮些？
“今日那位夫人来的事情，你最好不要往外宣扬。”
似乎是看出了掌柜的心思，谢道恒开了口。
掌柜的唬了一跳，忙问道：“怎么了？”
谢道恒道：“谢家家主谢廷可不是个简单的人物，而且据我的了解，似乎有点……嗯，占有欲比较强一些。若是让他知道，自己的夫人来到这里抛头露面……剩下的，你都知道了。”
想象着那位高高在上的人物对自己恼怒的后果，掌柜的不禁心中一凛，连忙收了所有的心思：“知道了知道了，多谢谢郎君提点！”
“说不上提点，”谢道恒微笑道，“你这里的酒其实也不怎么好喝，掌柜你为人还俭吝，真不知道我谢道恒怎么就习惯了上你这里来喝酒。若这家酒肆真的不干了，道恒恐怕也要好一阵子不习惯的。”
掌柜闻言也不知该哭还是该笑，只好表情复杂的摇头道：“明天便是中正点评结果公布之日，到时候谢郎君自然是青云直上，还能记得我这个小地方？若是谢郎君你回归谢家，住回到谢家巷子里，恐怕更是不会再来这等陋巷之所在了。不过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谢郎君是人中龙凤，自然不可能在这等小地方埋没一生。还望谢郎君日后发达了，别忘了偶尔再回来喝上一杯水酒，等小人老了，能有故事跟子孙们吹嘘吹嘘，也就是三生有幸了。”
说罢，掌柜举杯相敬。
谢道恒闻言一笑，也不答话，饮尽杯中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