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女帮灵竹褪下被泥水浸湿的衣物,拿热毛巾擦了脸,又换上崭新的衣裙,梳了头发。
灵竹一边呆呆地任她们收拾,一边安静地想,席捷若是体贴起来,简直比流云更无微不至。
流云……
可惜他的温暖关切,自己今后再无权力感受……
一切收拾妥当,侍女撑着伞把灵竹送上前面最大的马车。
金色的布帛,拿各色丝线绣着时令鲜花,远远看去,竟仿佛一片花圃。高高的吊顶,最上头一颗拳头大小的紫珠,四周悬着一掌长的串珠。雍容华贵,尽显主人身份。
小厮站在车下,垂首恭敬地掀开布帘,里面的景象更是让灵竹目瞪口呆。
且不说布置如何奢华,光空间之大,就可以容纳二十人,甚至还有一张卧榻,上面铺着柔软的丝绸棉被。
席捷此时正盘腿坐在小木桌边,拿着小巧精致的玉杯喝茶,见灵竹进来,脸上立刻挂起明媚的笑容。伸手牵住她,拉到自己身边,又倒了杯热茶,笑着递过去。“姜茶,驱寒气。”
小厮在帘外询问:“圣主,可以启程了吗?”
席捷只盯着灵竹看,随口应道:“嗯。”
然后只听鞭子一声脆响,车身微荡,慢慢走动起来。
被他毫不掩饰的热切的目光盯着,灵竹很不自在地抿了口姜茶,摩挲着玉杯,问:“要回山庄么?”
“不,去织仙谷。”
“诶?”灵竹诧异地抬起头,对上席捷火辣辣的视线后,又不好意思地移开。“那又是什么地方?”
“一个很美、很宁静,适合我们白头偕老的地方……”席捷轻声呢喃着,抓住灵竹的手腕,让她的掌心紧贴自己的脸颊。
距离太近,灵竹脸上不禁飞起红晕,挣扎着要抽回手。“你做什么……快放开……”
席捷不为所动,继续道:“感觉到我的心跳了么?”
柔滑的肌肤下,血管在激烈地跳动,震得指尖发麻。灵竹安静地感受了下,点点头。
席捷笑开,道:“不止你一个人在紧张……知道了么……”
灵竹不解地挑眉。“你紧张什么?”
“我怕你真的会离开我……”笑容消散,忧伤浮上心头。席捷紧紧握着灵竹的手腕,仿佛一辈子都不会再放开。“看着你离去的背影,我心痛得几乎死掉……虽然身体也很痛,但比不上心痛的万分之一……丫头,再也不要离开我了,好么?”
被他难得一见的脆弱打动,灵竹几乎要说出“我也没别的地方可去了”。但突然想到自己无家可归的原因,灵竹猛地抽回手,愤愤地说:“是你!你让傅恒屠城,害得我失去舞姐姐!吴吉那么小的孩子,你竟然也下得去手……你到底有没有良心?”
席捷的神色也跟着冰冷下来,他捏着灵竹的下巴,不可一世地说:“我所有的心都给了你,良心是什么,早就忘了!我就是要杀光你身边所有人,让你除了我,再无别处可去!”
“你是个疯子!”灵竹眼中泪光闪闪。
“是你逼我的……”席捷有些无奈。“要怪,只能怪你不愿意留在我身边!”
“我不想跟你说这些!”灵竹推开他,起身就要下车。
“你又想去哪儿?”席捷赶紧拉住她。
“我去跟羽织一辆马车,不行吗!”灵竹回头吼道。
“不许去!”听到她不是想逃走,席捷幽冷的眼神带上了丝暖意。他蛊惑地说到:“要是你乖乖听话,我可以放了舞桐。”
灵竹果然安静下来,半晌才不相信地问:“舞姐姐还活着?”
席捷轻笑,按着她的肩膀逼她坐回自己身边,狐狸眼里满是得意的狡诈。“想不想她平安无事?”
灵竹毫不犹豫地连连点头。
席捷凑近,在她耳边轻声呵气。“安静地呆在我身边,过段日子,我可以让你见见她。要是你敢再逃走……”猛地收住气,声音突然变得阴狠起来。“我就杀了她!”
心底一惊,灵竹倒吸口冷气。默默思索片刻,终于放弃微弱的挣扎,合上双眼,说:“我答应你,不会再走了……”
三辆马车相继驶过一片茂密的树林,等嗒嗒的马蹄声消失在遥远的尽头,一人从树丛深处走出来,眉间紫晶泪痣在月辉下发出凄清的寒光。
他蹙眉看着马车消失的方向,不是滋味地对身后的人说:“流云,这样真的好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