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强撑着身子,将墨青推下马车,我知道,蒙汗药的剂量很少,他很快就会醒来,把他放在这里,不会有问题,况且,我实在没有力气了。
抬眼望了望路边,我随手折下几根荆棘,用力地捆在马车之后,挥起马鞭,回过头看着迅速被荆棘扫平的马车轮印,总算放下了心,我不能让他们知道我的去向。
我该去哪呢?漫无目的地奔跑在树林中,却发现竟没有自己的容身之处,难道自己就这么独自一人在深山荒野中死去么?
用力驾起马车,才发觉,自己竟然来到了秀儿家的村庄,这里似乎没有什么变化,依旧炊烟袅袅,一时心动,我在秀儿家门前蓦然停下,却见虚掩着的门后似乎早已荒芜。
小心翼翼地下了马车,我推开了院门,里面却只剩下一座空院。当初,他们也是因为我,才落得如此田地,虽然知道定楠一直厚待萧任归的所有随从,但是心中依旧满是歉疚,他们,应该也很恨我吧?
我并不知道秀儿的下落,只剩心底无限的眷念,想起曾在她家中度过的一段快乐温馨的时光,虽是每日粗茶淡饭,却是和自己的家人平淡地生活,那是我向往了十多年的天伦之乐。虽然只有短短的几个月,却是我心底最温暖的一段日子,可是如今,早已物是人非。
天渐渐阴沉,我抬头看着一片片彤色的云层,恐怕是要下雪了,心底一动,我爬上马车,挥动马鞭,向附近的山中走去。
沿着记忆中的路程,终于看到眼前出现的那一栋小木屋,我一阵暗喜,停了马车,轻跳下来,轻轻打开了小栅栏,迈入小院中。
这里似乎没有什么变化,我推开了门,屋中的一切还如同当初一样,十分干净整洁。秀儿曾经说过,林中有许多这样的小木屋,都是他们村里人所建,为的是方便打猎的人进入山中遇到恶劣天气时有个休息的场所,所以每次在屋中休息时,都会主动打扫。
打开米缸,我用手托起里面的米粒,轻笑一声,秀儿果然说得不错,猎人们进山打猎总是自己备些干粮,在小屋住过之后,将剩余的干粮留在这里,方便下次有人住时可以备用。这样的不成文的约定,让人心中总是一片温暖,只是,如今倒便宜了我,下雪之后,进山的猎人少了,我可以安心地住在这里。
简单地收拾之后,我点燃了一堆篝火,整个小屋逐渐变得温暖,我松了一口气,静静地躺着床榻上。突然腹中一阵翻腾,我终于忍不住,吐出一口暗红色的鲜血。
如今,吐血的次数越来越多,我总是下意识地忍住,只盼能多活两日,现在看来,一切都是定数,我咽下口中的一阵阵腥味,将刚刚从屋外拾来的一块小木板拿了出来,用身上的匕首稍微的修了修,左看看右看看,似乎终于成了个样子,才放下匕首。
环顾四周,才想起这深山老林当中,何来纸笔?自己冷笑一声,只能咬了手指,在木板上端端正正地写了几个字“白凝思之墓”。
这样的场景想来应该有些古怪,我暗自端详着为自己制作的墓碑,恐怕我也算是古来第一人罢。
略思索了片刻,觉得这样还不够,就从袖口拿出一块锦帕,这块绣着“思杰”的帕子,是娘亲留下的遗物,自从当年在白府外拾取之后,我一直放在身上,如今倒好,也有了用处。我暗自叹了一声,用力地挤了挤有些僵硬了的手指,在上面写道:“望有心人将小女子葬于小屋后,白凝思叩谢。”
细细地凝视许久,终于满意地将它们放在床头,身子却早已支撑不住,躺在榻上昏睡了过去。
迷迷糊糊地醒来,却惊觉一阵寒意袭过,原来,屋中的篝火早已熄灭。我轻咳几声,用力吞下口中的血腥,挣扎着下了床。
这一睡,不知过了多久,屋外的光线透进来,依旧是白天。我缓缓起身,裹紧了衣裳,幸好,屋中还剩一些柴火,否则,我这个垂死之人哪有力气再去雪中寻柴呢?
自己暗笑了一声,将柴火堆砌起来,用火折子点燃了,才有了阵阵暖意。缓缓推开屋门,外面已是白茫茫的一片,空中依旧是扯絮一般的落着雪花,映着不远处的的数枝,竟如同画中的情景。
“岁晚江南杨柳花,余杭门外蕊争发。千山犹绿怜霜叶,一夜忽白染碧葭。到晓翩翩出绣户,随烟直上透窗纱。绕帘渺渺落霓裳,呵手惊飞暖翠华。忽忆离人隔溟海,独颦远黛恨天涯。三生苦短何时见,桃叶渡头看鹜霞。”
手里接过片片雪花,口中不禁吟了出来,突然觉得自己在这漫天的飞雪之中,变得纯净,不再有凡尘牵绊,似乎过往的一切烟云,都与自己无关。
这样的心境,恐怕只有临死之人才会深有体会吧,如今的我,没有任何牵念,一切都已经放下。
突然想起易弘诚曾问过我的话,若是有来生,我会怎样?
我想,无需等到来生,今生过奈何桥时,我必定会向孟婆多要几碗汤,把今生的一切忘得干干净净,文定楠,萧任归,易弘诚,还有易扬熙,所有的人,所有的事,都忘得彻底,不留有任何的念想。若是有来生,我只想做最平凡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