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朝与后宫都在为太子的登基做充足准备。奕衡一开始代理国政时,姜渊还会垂帘旁听,现如今则完全不闻不问,任凭奕衡几次三番请示也不下章台,送去的奏折也被原原本本打回建章宫。群臣都明了这是做足了父慈子孝,三请三让的戏码,却也不说破。
这一日早朝散得特别早,几位大臣在出宫的路上悄声谈论着。
“太子殿下即将登基,这后位却是悬得很哪。”
“郑大人何出此言?”
“太子妃的父亲咱们都心知肚明,那可是污蔑陛下被杀了头的罪臣啊。太子殿下岂会立罪臣之女为皇后?即便册立,陛下也会反对吧。”
“那依兄台高见,谁才是皇后人选呢?”
“这个老夫不知,不过任谁都不可能是殿下的罗侧妃。她是余朝的温淑公主,末代皇帝的亲妹妹,册立她为皇后,岂非让江山易主?”
“如此看来,那很有可能是得宠的几位侧妃了。”
“可不是?胡侧妃是长公主之女,这样尊贵的身份足以成为皇后人选。”
“依我看未必。长公主的驸马爷是手握重兵的镇国大将军,若胡侧妃为皇后,将来外戚势力过盛,可不利于朝堂稳定。”
“难不成会是殿下独宠数年的嬴侧妃?”
正在众人议论得热火朝天时,忽闻身后传来一声:“靖渝侯请留步。”
靖渝侯嬴璋袭承父亲的爵位,是嬴珏的异母嫡出长兄。他本远远地走在众人身后,张承的一声呼唤让他乍然成为众人回首瞩目的焦点。
他回过身去避开他们的目光,朝张承客气地拱了拱手:“张公公。”
张承也往后微微退了一步,拂尘一甩,笑道:“侯爷,太子殿下有请。”
嬴璋跟着张承缓缓朝正大光明殿走去,郑大人不由笑道:“瞧瞧,瞧瞧,这嬴家还真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啊。”
入了正大光明殿,张承引着嬴璋往后殿走去,见奕衡背对着他们练字,轻声道:“太子殿下,靖渝侯来了。”
奕衡遒劲的笔力在宣纸上来回游走,声音不起波澜:“知道了,你退下吧。”
张承知趣地退了出去。嬴璋伏地行礼道:“微臣参见太子殿下,殿下万福金安。”
奕衡搁了御笔,回身向窗边的榻榻米走去:“免礼,靖渝侯请坐。”
“谢殿下。”嬴璋起身坐在了奕衡对面。两人中间摆着黑檀木雕龙绣凤小茶几,案几上随意叠着几本浅绿色苏缎面折本。嬴璋一看,心口不由紧了紧。
奕衡将他的神色尽收眼底,微微笑道:“这几日秋意渐浓,蓁蓁和本宫说起,侯爷的腿疾怕是又要犯了。”
嬴璋有些意外,多年为臣的直觉告诉他,奕衡今日单独召见自己,绝非关怀身子这么简单。他低眉垂首,拱手道:“微臣谢太子殿下和侧妃体贴关怀,这点小病小痛原不打紧,劳殿下和侧妃一直挂念着。”
奕衡依旧笑着,道:“你是蓁蓁的长兄,论家常本宫自然该唤你一声‘大舅子’,妹夫关心大舅子身体不也是人之常情么?”
嬴璋的手一抖,诚惶诚恐道:“微臣万万不敢乱了尊卑,还请殿下慎言。”
奕衡随手端起茶盏轻轻吹拂,也不看他,只道:“这儿只有本宫和侯爷,连张承都被本宫遣走了,侯爷不必紧张。”
嬴璋小心翼翼地抹了抹额角的汗珠,道:“是……”
奕衡缓缓饮下一口碧螺春,声音温吞吞的,仿佛在话家常:“本宫看你今日在朝堂之上一言不发,可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不妨说给本宫听听。”
“微臣……”嬴璋犹豫片刻,果断道:“没有。”
奕衡轻轻一笑,道:“既然侯爷没有,那本宫有。”
嬴璋恭谨道:“微臣谨聆。”
奕衡还是一样平和的语气,道:“最近这几天,本宫总被一些言官的折子搞得烦不胜烦,侯爷猜猜,他们都说了什么。”
嬴璋看着眼前那些奏折,不禁眉心一跳:“微臣不敢妄自揣度。”
奕衡转眼望着他,脸上的笑意不减:“他们说本宫登基在即,后位一事不可草率。”
嬴璋低声附和着道:“是,新皇立后事关国家社稷,确实不可草率。”
奕衡又转过头去,将手搭在案几边上,娓娓道来:“他们其中一些人力捧太子妃正位中宫,嫡庶尊卑有别,不可随意废黜太子妃。”
嬴璋稍微松了口气,道:“回殿下的话,微臣也是这么认为,太子妃尚在,若论嫡庶,乃名正言顺的皇后人选。”
奕衡偏头看着嬴璋,道:“那你知道另一些人说了什么吗?”
嬴璋轻轻摇头:“微臣不知。”
奕衡的目光悉数落在嬴璋身上,一刻也不肯离去:“他们说嫡庶废立也只是本宫一念之间的事情。长孙邕讽刺当今圣上,以大逆不道之文章扰乱朝堂纲纪,煽动人心,太子妃作为罪臣之女理应被废,而另择他人作为皇后。侯爷觉得,本宫剩下的侧妃姬妾里,谁最合适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