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到了八月。
原本不喜进公司的张晓白安坐会议室里,清凉的风与李总炙热的工作拷问相较,他宁可选择风,外面的阳光能烘熟鸡蛋煎饼,自己的业绩不上不下,顶多附带提一下,然后欣赏李总把一些人烤到蔫头巴脑。
“什么都过剩、房市回落、消费水准大跌以及网络销售的低价,这些是业绩不好的真正借口吗?如果这是借口,那我请问,你吃饭吗?回答是肯定,那你还穿衣吗?仍然是肯定的,每年倒闭的工厂和消逝的品牌很多、很多,但新投入的工厂和刚进市场的新品牌会更多,市场在原地,需求在原地,只要不惜汗水和辛勤,业绩仍旧会在那里,并爬上薪水表,成倍放大你的收入数字。”李总观察某些人的反应,接着用手掌拍打无辜的白板,“一个没有攻击性的团队,不配拥有市场份额,一个没有攻击性的队员,就只能在我面前低眉顺眼,说实话,这让我非常难过,为你,也为我自己,眼睛不要只盯在公司配发的客户表上,去抢信息,去抢人家的市场,去抢他们的饭碗!否则,只有放下你的饭碗。”
张晓白自始至终认为李总的讲话具有煽动性,聆听的人会热血沸腾,进公司大半年后,终于明白市场的脉博不是跟人的血脉连在一起的,再沸腾,热得过八月高温吗?鼓吹是工作,那好吧,请继续,他耷拉着脑袋充耳不闻,忙着与丁丁疯言****,讨论她今晚想用哪种体位。
他觉得自己称得上辛勤,当别人凑一起玩扑克,瞄准同事的口袋当筹码时,他穿梭于客户之间,把大部分时间泡在他们的办公室,看惯白眼,听顺冷语,甚至彻底摒弃以往采用过的暴力,偶尔帮人接电话、订盒饭,好几位大姐欲帮忙介绍女友,他心想除非介绍你自己的千金。
尽管这样,他没见薪水翻倍,每个月存的那点钱,是宿舍里晃动的高低架子床给省出的,按这个速度,即便收入稳定,漂泊十年,都买不起老家的砖头和水泥。
进入盛夏,他承认松懈,因为温柔乡里的女人,关键是她的挣钱方式让人泄气,但仍守住当初约定,不参与,甚至不发表意见,亏盈都随她,不得不思考的问题是,十多年后头发已花白,那时买砖头和水泥干什么?落叶的根?有钱,哪都能长出根,预备安享晚年?某天突然遇上那位当上奶奶的初恋,安享从何而来?一个人消耗掉青春和生命,难道只是为了保障断气前有饭和药吃?这他想不通,是个傻X都明白,当务之急是挣钱,且只争朝夕,辗转两个城市,苦挨数载困苦,朝夕在哪?每个晚上都觉得明天的太阳属于自己,又望着天边的月亮给自己一个大嘴巴,明天都规划不了,人生与未来只有鬼才晓得。
无数次了,他想跟丁丁好好聊聊,她为女儿的含辛茹苦最终堵住嘴,发现两人绝不可能真正合并,因为那个从没见过的女孩是她的小芭比,不惜用任何代价为女儿添置令她自己安慰的补偿,只好感叹母爱可敬、愿望可悲……
“哎,李总都走了,你坐这干嘛?”李承强站对面提醒。
“享受空调,不行呀?”张晓白扫视。
“掏30块,有茶有环境,那才叫享受。”许欣凑过来挖苦。
“花了钱,身体舒服了,心里不踏实,老子可不抠。”张晓白把手机放口袋,“那个谁又钻猫儿洞去了?”
“屁,钻医院去了,说不定是脏病,玩出来的。”许欣肩上包。
“早晨他真的不对劲,汗珠像豆似的,现在也没个信,到茶楼给他打电话。”李承强见张晓白起身,在门口站住,“朱臻跟你合跑的客户,有谱吗?”
“我还想问他呢,原本说上周拜访,又拖到这周,明天一定得去。”张晓白跟他们挥手,朝业务助理汪佳的位子去,却不见人影,原地转圈搜。
“找魂呢?”汪佳从李总办公室闪出,“赶紧给李承强打电话,朱臻重病,我们买些东西去他家探望。”
“别瞎……真的?感冒这么严重?”他拨打手机,心说重病是什么病?
汪佳忙着关电脑锁抽屉,提醒他带上桌上的样品。
自进屋,头发湿漉漉的朱臻,嘴里一直呜呜噜噜,不停地拿脑袋撞靠背,似乎想从沙发上撞出个答案。
“生病就住院,别拿脑袋出气,真急死人了!”汪佳双手按住他的肩。
“一个大男人,生点病至于寻死觅活吗?”李承强按住他的头。
朱臻猛地瞪大眼睛:“你们知道吗?我……我只能寻死了……”
张晓白突然意识到什么,托住朱臻的下巴:“你到底是什么病?”
朱臻的瞳孔里立时布满绝望,面部的肌肉抽搐,啜泣道:“淋……巴……癌!我TMD要死了!”接着发出惨绝人寰的哀嚎。
屋里出现瞬间的寂静,汪佳双手捂住嘴,李承强打死不信,许欣跪沙发边,张晓白的头皮发紧,一股冰冷直顶脑门,张大嘴不知道该问些什么。
朱臻是当地人,十年前爸爸的胃癌被确诊,为了治病,卖掉唯一的房产,他死后,家境一贫如洗,丰韵犹存的妈妈为了生活来源,舍掉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