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大着嘴,正不知道要怎么回答,忽然听到后院里“扑通”一声,她心里猛地一沉,撇下秦凤追过去,却见一道白影在墙后闪过,邝简生竟慌不择路地越墙而去。
邝老太太睡得浅,听见声音也醒来了,便扯着嗓子喊了一声:“什么事啊?睡在家里也不让人安闲。”
邝惜云正着急,就见秦凤抽过那张欠条,大步流星走向邝老太太屋里。
兰芝“哎呀”一声,想要伸手拦阻,却已是迟了。
以前觉得这院子还算大,可遇到了手长脚长的男人,这距离便明显不够捱,秦凤这不声不响的,一转眼就到了屋前。
他没有冒冒失失闯进屋子,反倒是在门口揖了一揖,也不管里边的人看没看见,便清清嗓子说开了:“老夫人,我是秦凤,您老还记得么?”
“秦凤?”邝老太太听这名字有些耳熟,一时却没反应过来。
秦凤上前一步,又大声了些:“秦掌柜您老还记得么?他可是被二姑娘生生赶出铺子的……”
邝老太太心头一阵乱乱,还没弄清楚这个秦凤是来做什么,就见邝惜云和芝兰两人撞了进来,一个叫了声“娘”,一个叫了声“老夫人”。邝老太太看着女儿神情不对,心也跟着悬起来。
“哦,啊,啊……记得,原来是老伙计生的好孩子,没想到都这么大了。”邝老太太初时听说邝珍珠将老秦撵了,心里还有几分高兴,可是现在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了。
秦凤恭恭敬敬地道:“前事不可忆,来事犹可追,老夫人的恩情,家父记得很清楚呢。”说着又顿了顿道,“家父自小教凤儿仁厚有礼,有恩必报,小生今日来,就是要报您老恩德的。”
他站在阶边,声音和着秋风冷瑟瑟地,虽然还是温和有礼的样子,却显得虚伪了许多。
邝惜云眼见着情势不对,附在邝老太太耳边低声说了两句,老太太一听,便挣扎坐起来,连声音都变了。
“什么?你说简生欠了你三十六两银子?这怎么可能!”
“……这便是小生还给老夫人的知遇之情了,小生为了让邝兄赌得尽兴,便连家父的棺材本都拿了出来,就这一点看,莫不是天大的恩情?不过一码归一码,邝兄是高兴了,家父却因痛失重金而骂了小生一遍,小生此来,就是想问问,邝兄在赌档欠小生的银子,何时能还?”
秦凤一字字地说着,可是每说一分,屋里那母女两个心里便冷上一分。
前番是那文后巷的小寡妇来宰了她一刀,眼下还没来得及咽这口气,便又被秦家这个小煞星一刀砍进了肉里。
这邝简生又赌又嫖的,莫不是要死了?
邝老太太脑筋转得飞快,正想着要怎么将这小瘟神打发出去,却又听得致梅在前院里一声尖叫。
“你们是什么人?竟敢私闯民宅?”致梅的声音尖细,其功力完全不在邝珍珠之下,她一叫,邝惜云的耳朵都要炸了。
“哦,我们都是邝小少爷的朋友,听说他病了,便来看看他!怎么样?他病死了没有?还能走路吧?”
带头的那个是镇上有名的闲人,瓜爷郭。
此时的瓜郭正一手托着鸟笼,一手提着烟斗,吧嗒吧嗒吮得开心。
他身后四五个人,全都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堵在门口。
这一拨都不是善茬。
“你、你们找他干什么?”致梅没见过这样的阵仗,她已经叫得这样大声,可是屋里却没有人出来,看着瓜爷那不怀好意的目光,她的心惴惴乱跳起来,说话也越发没有了底气。
“干什么?哦,也不干什么,就是想找朋友聊聊天,喝喝茶,一起去文后巷寻个乐子,当然,在这之前,他最好是想法子将欠我的赌本给还了,九出十三归,我好心打个折去个零头!就一百七十两吧!”瓜爷叼着个烟斗,着人打着算盘,气派十足。
“一百七两?”邝老太太在屋里听得小心肝一阵乱颤,喉头噎一口浓痰,一时气提不上来,竟向天向地从床上扑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