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人围着邝老太太,掐的掐人中,捏的捏脚心,鼓捣了半晌,才听到老太太吃力地呻吟一声,直板板地撑着腰坐起来。
“娘,你总算是醒了,可觉还好?有没有哪里不舒服?”邝简生摸摸邝老太太冰凉凉的手,使劲揉搓两下,捧在心窝窝上。
那两名轿夫看她实在可怜,便动了些恻隐之心,附声道:“邝老太太,这五文钱咱不要了,你别担心,回家好好养身子……”
邝老太太目光深幽,瞪着眼仁儿朝着那俩汉子猛看,看着看着,突然在喉咙里“哈”地一声,尽全力举起了手里的死人骨头就朝两人劈头盖脸地砸去:“人没送到地儿,还敢向我要钱?莫说是五文钱,就是一文钱我也不会给,我省着给你们两缺德鬼买寿料!”她喘着粗气,扒拉着周围散乱的人骨,又要丢,那两名轿夫各各叫了一声儿,一脸委屈地跑走了。
邝老太太气不过,挣扎着起身还要去追,可脚却软掉了,没等邝简生搀住,就又跌了回去,这时看到怀里的煞白头骨,才知道害怕起来,她攥着邝简生的手,鼓瞪着眼睛,神神秘秘地道:“简生,你猜,今早我看见谁了?”
邝简生踩着地上那块龙涎香,一颗心高悬在喉头,几乎要跳出来:“谁?”
邝老太太张了张嘴,脸却先青了,半晌,才从牙关里迸出了两个字:“孔倩。”
“孔……”邝简生失声叫起来,骤然觉得那龙涎香之中竟还透着一股浓郁的血腥味,他满脸惶恐地扶住了娘亲的肩,“可有看真切?”
邝老太太怔怔不语,一双眼睛却由灰败变成了血红:“我们家这些事,八成就是这死人捣的鬼,哼,当初我能做到,就一定会想到,简生,我们走!她再厉害,不也只是个孤魂野鬼,我们这就去找个道士来家里收鬼!”
“道士?娘,你还走得动?这太阳都上三竿了,晒得人晕,还是改天……”邝简生还没说完,就被邝老太太甩了手。
“改天?改天要是保不住碧灵肚里那个,可又怎么说?我说今天去就今天去!”她一个人勉强爬起来,扶着腰喘了口气,邝简生赶紧上去将她扶稳了。听到碧灵的名字,他倒没那么抗拒了,便不再顶嘴。邝老太太看着地上触目惊心的白骨,突然狠狠地啐了一口,捡起了脚边的树枝。“走罢。”
且说碧灵撵走了邝简生之后就有了悔意,这屋子里最宠着自己帮着自己的人就他了,如今跟邝和生这头野狼处在同一座院子里,不提防点儿怎么行?她决意不出门不开门,将自己锁在屋里,可是左等右等,也不见邝简生回来。
孩子长身体的时候最易饿,可致梅偏是个不对眼的,表面上她是过来伺候了,可不管是心还是腿,都还是跟着邝二姑娘的。
过了晌午时分,还不见有人来送饭,就连每日不间断的汤药都省掉了。
碧灵窝在房里,不明不白就饿了一餐,到了太阳快落山还不见人来,她便再也按捺不住,偷偷开门出去,准备去厨房弄点吃的。
邝老太太图省钱,家里并没请厨子,平日里的房菜都是几个丫鬟轮流来准备的,以前自然也少不得碧灵那份,可是这有了身子的人闻不得油星味,碧灵刚烧热了锅子,便已是肚里翻酸,想吐了。
她将锅子放地上一放,就跑了出去,却不料正撞上邝珍珠。
背对她站着的还有一个人,正在与邝珍珠说话,却是她最不想见到的邝和生。
她吓得手脚抽搐,好不容易才拢回些力气,跌跌撞撞地退回到厨房里,想想还不安生,又把门反扣着拴牵,才背着门板喘粗气。
邝珍珠与邝和生说说笑笑地走过来,说话的声音比平时都小,邝珍珠没有平时那股凶巴巴的戾气,邝和生的声音也不似以往听来那么湿滑,两人一板一眼地说些不相干的,听着委实别扭,但是当事人却一点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妥。这一刻,邝珍珠不是个泼妇,邝和生也不是个无赖,看背影倒是登对得很。
“原来上次那些葫芦瓜就是你家种的,还真看不出来。”邝珍珠学着大家闺秀的模样,以袖掩口,吃吃地笑着,那声音伪善得刺耳,“我小时候也是种过田的,时常在庄上的田头玩,却怎么从来没见过你?”
邝和生微微含笑,应道:“二姑娘这样天仙似的人物,哪能把我这个泥小子看在眼里,见到了记不得也是常事。不过说起来,小的倒好似见过二姑娘的。就在今年七夕莲灯会……那时候满镇子的女儿家都出来放灯游玩拜巧姐了,唯见得杏林药铺里的灯还亮着,那时候二姑娘可不就在窗边剥莲子,看铺子?我那是隔着水看的,记得异常清楚,看着看着,就呆了,说实话,小的还真没见过这样漂亮的姑娘……”
邝珍珠脸上飞红,娇声道:“看你说的,夸人也不备些腹稿,什么天仙?什么漂亮?我自个儿怎么不知道?”
邝和生忙道:“小的是说真话啊,这姑娘家漂亮不漂亮,可由不得自己说,二姑娘是不知道当初有多少人翘首望着你哪……”
邝珍珠扭转了身子,将手帕一甩,道:“净捡些不着边的话来说,我先前还说你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