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听见个好消息都乐傻了，怎么的半晌没点表示？”纳兰珏将首饰摆回盒子里，一回头，见自家夫人都已经变身泥塑了。他瞧着高兴，便又揪着她小巧的鼻子拧了一拧。孟怀仙被他这样一捉弄，才醒过神来，脸上便有些赧色。
“相公，这些聘礼怕是要许多银两吧，赵先生不是说这庄上的收成不好不让乱花银子么？还有……妾身前些日子拿了一百两出去，放了贷。”
“放贷？”纳兰珏好生意外，他原也以为是孟怀仙的娘家缺银子，结果派人上门一打听，不是，可是当面问，他又问不出口，毕竟说好这家里的钱银都交给她打理了，这问长问短的反倒是伤了夫妻的和气，大户小家是不一样，至少纳兰珏再穷，也不会对府上的口粮有算计。只是他万万没想到孟怀仙出这样的路子。
“我预备着将一百两分成十期，贷给邝简生。到时候，我便有机会不费一文钱要回杏林长天。”孟怀仙的声音还有些底气，并不像是听信了他人馋言想依着借贷一途生钱发财，而说到林杏长天，纳兰珏的心思才宽静下来。孟怀仙这小女子看着柔柔弱弱的，可临着对邝家下狠手，却是一点也不含糊。她一边让邝简生写下欠条，三个月纳不出钱银就以林杏长天作抵，另一边派人作贷，让他掉进这个大泥沼，到时候想脱身也难了。到时候孟怀仙去收杏林长天，邝简生势必会欠下一笔不小的钱子，这让他几年翻不了身，更不用说赎回药铺了。
“自己娶媳妇还拿不出聘礼，可是让人笑话，罢了，我去借。”纳兰珏揽着孟怀仙的肩头，一转身出了喜铺的大门。
“相公，妾身自作主张了，对不住。”孟怀仙看着纳兰珏面上没有不快，才放下心来，可道歉的话却还是要说的，男人要的只是面子。
“怪只怪我家道落了，才变得这样，区区一百两也让夫人赔尽了小心。”纳兰珏的眼睛里含着痛惜与自责，目光里有些看不懂的深意。
两人一前一后地上了车，孟怀仙由着他拉着偎在怀里，却比平时都要箍得紧。
她有些喘不过气来，却又觉得心底满满地酸涨，像是触痛了伤处。
上一世在那个家里，可是动用了一文银子也要被婆婆盘问半天的。
车轮滚动，不是向着纳兰府里去，而是驰向了郊外。
孟怀仙掀起帘子，又缓缓放下，脸上的疑惑越来越深：“相公，我们不是要出去吃饭？”
纳兰珏的手放在她平坦的小腹上，轻轻地捂着，低声道：“是吃饭，不过是去田头上，以前惦记得要带你来，总是没有机会开口，你不是病着就是伤着，便不得不由着你整天在书房里窝着，加上这夏日虫多，天气又热，也只好作罢。夫人也看见了，纳兰府虽是大家，又曾获京官，但一旦没了家底，便只剩下个空架子，要维持起来不容易。你这样嫁进来，不过是表面的风光，看看账面上也能明白。”
孟怀仙心念一动，转头狠盯着纳兰珏看，看够了，才慢慢地敛了眼睫：“妾身懂得相公的意思了，相公是想说，妾身觅着相公，不是捡着了一个宝，而是绊着了一个烂摊子，一切都等着来收拾。可是妾身真没有这这要认为。妾身是真心愿意留在相公身边的。”
“便是知道，所以才带你来看看，你好说是个当家的主母，得弄清楚家里究竟穷到了何种田地。”他亲昵地蹭了蹭她的粉脸，“庄上的粗茶淡饭是没味，不过也得馋馋不是吗？好说，那也是自家种的粮食。”
“嗯。”孟怀仙点了点头，习惯地搂住了他的腰。
“农政书典我都看过，家里唯一剩下的这个庄子多数田地是背阴湿地，只能种些蔬果，但蔬菜瓜果得应得季节，收成起来也麻烦，得一担担地挑出去卖，卖不完，还得拿回来。原先府里还剩下个铸铁的作坊，但圣上明令纳兰家不得铸器，搬来之前，就已经被查封了。”说话间，马车在一处田埂停下，但闻凉风扑面而来，吹得孟怀仙掩口打了几个喷嚏。
“公子和少夫人来了。”田边小屋里迎出位面容清瘦的老婆婆，朝着纳兰珏与孟怀仙二人见了礼。
纳兰珏接言道：“这位是在庄上煮饭的元婆婆。有时候佃农不回去吃，就都会来这儿聚一聚，有时候我回得晚了，也会在这儿吃。”
元婆婆笑咪咪地道：“公子莫领着少夫人站在日头下说话，快进来坐。”她手脚利索地搬开了院子里的柴禾，腾挪出一条长凳，拿袖子抹了一遍，方才摆正。屋子不大，隔壁就是厨房，厨房里正有个黑衣黑面的小丫头在忙乎，一切都井井有条。
孟怀仙第一次来，自然看什么都是新鲜的，她指了指厨房里那小头，道：“这位是？”
元婆婆道：“她叫米汤，是个病痨子，也就厨艺还使得，公子便将她留在了这里，她还有两个姐姐的，名字好，一个叫梅菜一个叫扣肉。”
孟怀仙这才晓得这三个丫头是亲姐妹。纳兰珏笑道：“这个丫头不是我买的，我只买了她两个姐姐，这个是天生天养的。”
米汤生得黑，眼睛却是一双狐狸样的细眼，看人的时候，目光里有着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