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凉气爽,太阳已不似夏天那么毒,碧灵在家里闲来无事,就琢磨着将冬天用过的被褥拿出来晒晒。
邝老太太向来起得早,这天有些儿咳嗽,想起邝珍珠还没去铺面上,便携了喜桃和另一个丫鬟芝兰去讨药,没想到刚抬头就看见碧灵拖着两床大棉被从东头拽到了西头。老太太吓得两只眼睛鼓起老高,一边咳嗽一边跺着拐杖叫起来:“快,快去把她按住,头两个月怎么能这样胡来,和着在这肚里劳动着的,可是我邝家的第一个孙儿。”
碧灵还没直起腰,喜桃和芝兰就把她手里的东西夺了。
邝老太太在院子里叫喳喳:“你这丫头怎么这般不知事?这怀胎的头两个月是最重要的,得在屋里安养着才,这外头太阳这么大,你还出来穷折腾做什么?如今我邝家还怕缺了这两件棉被了不成?你不顾着大人,也和我好生看着点孩子,这头一胎最难,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赔我的孙子?”
碧灵讪讪地收手,乖乖站在一旁听她教训。如今她有了身孕,老太太便是骂得再凶,也不会像之前那样毒辣,她心里也好受许多。
邝老太太一边喋喋不休,一边上前拉过她的手,让她从太阳下避让出来,躲在了屋檐荫凉处,兀自道:“以后这些粗活重活,就留着给喜桃她们做,再不然这样,把二丫头身边的致梅交由你使唤,现在身子轻,看不出什么来,若是来日身子重了,身边总得有人照应。”
碧灵暗暗抚了抚平坦的小腹,微笑福身道:“谢老夫人关心。”
邝老太太摆手道:“什么老夫人,你这丫头真是没记性,你得叫我一声‘娘亲’才对。”
碧灵心头甜丝丝地,叫道:“娘亲。”
邝老太太打量着她的肚子,口中叨叨着:“乖,乖,这样就对了。”
邝珍珠一大早听见院子里吵吵嚷嚷的,十分不快,便吩咐致梅伺候起床,后听到邝老太太要把自己身边的丫鬟贴补给碧灵,心下气不过,一边往耳垂上别关耳环,一边吹胡子瞪眼地钻出来了,口中道:“吵吵吵,一大早就跟蛤蟆闹塘似的,扰人清梦。”她看见碧灵,就想起上次那赔出去的三十两纹银,顿时脸又拉长了几分。
邝老太太指着她的鼻子道:“都日上三竿了还不起身,嘴上说着要去铺里帮忙,不也就是每天去盘个账数数钱,这屋里谁都比你好。”
邝珍珠没好气地道:“对面开了间回春堂,那生意可不是一般地好,所以,也就没我们杏林长天什么事了。能歇着还不歇着么?”
邝老太太道:“陈青树那小子一看就是冲着我们邝家来的,你还不明白?若不仔细盯着些儿,我看那杏林长天也不开了,全家都坐在这里喝西北风好了。”她看了邝珍珠身后的丫鬟致梅一眼,接着道,“娘今天给你做个主,反正你爱呆在那铺子里,就好生给我呆着,别去瞎添乱,致梅这丫头在家里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就让她过来伺候碧灵。”
“娘,这怎么成?我是邝家的二小姐,身边怎么能没个照应的?不行,我不答应!”邝珍珠冲着碧灵横眉怒眼。
“你今天不答应也得答应,吃我的用我的,还敢同我讨价还价?你迟早是泼出去的水,还敢在这里嫌三嫌四?”邝老太太说着气郁,便又咳起来。碧灵赶紧上前替她顺气。
邝珍珠怒不可遏,甩手道:“不就是生个孩子么?哪个母鸡不会下蛋?将来大奶奶进门,磨死你这个不成器的。”又回头向致梅道,“你如今过是伺候佛祖的,早晚记得晓几炷香,可别冲撞了,我们哪……赔不起!”她挑眉又瞪碧灵一眼,当着邝老太太的面,扯了扯衣角,转向从前门走了。
“咳,咳咳咳,咳……”邝老太太颤抖着指向她的背影,愣是说不出一句话来。好在还有喜桃和芝兰几个丫鬟看着,碧灵跟着她们合力劝才把老太太劝住了。邝老太太缓过了心神,冲喜桃道:“去,把张家娘子叫过来,我明天就给二丫头找个婆家,打发了,这越大翅膀越硬,都扇到我这个做娘的脸上来了。”回头瞥见碧灵低垂着脑袋不吭声,老太太才回过些味,轻轻拍了拍媳妇的手,“二丫头不更事,再长些时候就懂得当娘的辛苦了,都是一家人,你也别怨她。”
碧灵含着泪,哽咽点头。邝老太太才放心地带着两个丫鬟回房去了,末了还记得向致梅道:“二小姐的身子也不是铁打,你回去看看她,顺道替我去铺子里去一趟,叫简生抓些去咳平喘的药回来。”
院子里一堆人都散了,碧灵才看看地上的被褥,定了定神,转而向房里走去。
她有些恍惚,总觉得刚才那个慈眉善目的老太太是假的。
以前不觉得,自从知道自己有了身子之后,她就特别容易困乏,方才在院子里晒了一会儿,又闹了一会儿,睡意很快就上来了。
她拆掉了发簪,和衣倒在榻上,迷迷糊糊当中觉得有些饿,却又没力气撑起身子。
“咝,咝!”也不知躺了多久,院子里突然传来了一声声像毒蛇吐信的声音,她一个机灵,醒来了。
昏昏沉沉地推开窗子,却见院子里多了一个穿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