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二浪儿栽给付成良,便偷偷地潜回原籍,缠住裴满福。她穿短裙子,里面是黑色蕾丝内裤和肉桂色长筒袜子。“三哥啊,你别听他们瞎说。我上北边儿,不就是为了多挣几个钱么,其实,我心里一直在惦记着你。你看,这不是不用你来信,说回来就回来了么!”说着,见裴满福穿得唻唻塞塞的,前裤门还开了一个扣子,便顺手抓了一把:“关门!”
裴满福本来早已把她忘脑后去,她这么一抓,反倒把他的火给撩起来。心想,二浪儿也没什么不好,热情,火辣,听话,你让她怎么的就怎么的。跟这样的女人保持点婚外情,别说,还真是自己的福分。便假装心疼地说:“你呀,二浪儿,不是哥说你,就是心眼子太实。你想多挣钱,你挣到手吗?还不是叫人家给耍了!”
“都怨付成良,小眼睛,地头蛇、地痞,没心肝,良心让狗给叼去!”
裴满福对她说:“你恨付成良有什么用?那是谢灵美两口子在算计你,你就当一次牺牲品!你别小看谢灵美,忘了?他两口子干仗,这娘们儿动过刀,还寻死上吊!”
“付成良都玩不过,还敢跟‘大红袜子’较劲儿?不看她爹是谁!”二浪儿领教过谢灵美的手段,至今心有余悸。
“错矣。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你还能有克敌制胜的高招?死样吧!”二浪儿伸出腕子上的电子表,看一眼,似乎在说,不说我可要走了!
“你听说过曹操借刀杀人的故事吗?‘泥鳅’只不过是搭载在谢匡才手臂上的一只鹰。”裴满福说,“一只由他豢养、经他训练的鹰。放牠飞出去,是为了觅取到猎物还必须飞回来。主人不但要掌控牠,还必须像滚高利贷那样翻出几倍的价值。现在,鹰不再听话,主人就不再放心,你说是不是?”
“鹰都飞出去,你能怎么办?”
“收网啊!从后台跳到前台,摆脱李佑禄黑色身影的笼罩!”
“你是说,谢匡才要收网?你怎么知道的?”
“我怎么知道的?其实谢老板心理状态我最清楚不过,只是深藏不露而已。去年第一次到林场巡视,看到山野的美景,茂密的森林,‘老贼’心里别提多么高兴。他那时脑子里展现的是一副美妙的图画。他胸有成竹地跟我说,一棵树,加工成板材,制作成家具,硬杂和枝杈打成削片,‘吃干榨净’,这就是产业链!他要让千森的产品遍布三江的各个角落,学校的课桌是千森的,天棚、地板、实木家具是千森的,即使是边角废料打出来的削片,也要轧成各种板材,远销全国各地!但是第二次来巡视,他的心情就产生变化。他不再为企业的前途担忧,却在因为一个人的强势而失落。他知道,是资本的魔力迫使李佑禄不得不屈就在他的指挥棒下,变成他思想和手臂的延伸。这种经营模式的起始,就隐伏着经理和老总不可调和的冲突。老总不能事必躬亲,那么,经理李佑禄就拥有一个天然的优势,站在巨人的肩膀上跳舞。在处理种种业务和社会关系时,他代表企业,代表老总!斗转星移,功高震主,业内只知道有李佑禄不知道身后的资本持有者。而李佑禄呢,还不知趣。是啊,他创下不俗的业绩,可是欲望也膨胀了。现在的李佑禄不是从前的李佑禄。这就是常理说的,人是欲望的河流,总是向着利益最大的方向流动。你说,这样的两个人能相安无事,为事业的兴旺发达尽心尽力吗?”
裴满福说着,口沫四溅,尽情发挥,好像在二浪儿面前自己的才能突然间爆发了。
“你跟我说这些是啥意思呀?那李佑禄再不济,也是乘龙快婿,打断骨头连着筋!”
“你不是要报仇吗?”裴满福开始是摆大道理,真实意图引而不发,看着二浪儿着急的样子,觉得火候到了,便凑近她耳根,如此这般地说了一通。二浪儿心里敞开一扇门,慢慢地眼睛放出亮光,宛如得到鬼使神差,终于发现自己可以东山再起。“老娘也不是好惹的。”二浪儿发狠地说。又过几天,她就故意挑事儿,向谢匡才奏本:“付成良身板儿不利索,手脚不干净。”
谢匡才平时并不把二浪儿放在眼里,可是这时二浪儿说的是一个敏感的话题,便问道:“付成良要是吃里扒外,李佑禄是白吃饱?”
“他们都穿一条裤子。”只这一句话,二浪儿便把火给撩起来。只见谢匡才瘫坐在转椅里,端着茶杯出神。
谢匡才不语。他的心情沉沉的,秃顶显得更亮,铁刷箒似的黑发里,夹杂着几根白毛在抖动,黝黑深邃的眼睛直视前方的一个空处,鼻子的肌肉朝鼻孔抽搐,呆呆地在注视着什么。没有谁得罪他,他也说不清楚是在脑着谁。他心神不定,总觉得有人做鬼脸嘲笑他,也还有人在窃窃私语:“出了钱,给别人做买卖!”
他有时候说不清自己在要什么,有时又非常清楚自己想要什么。当他已经占有股份、不再为钱发愁的时候,他要的是对企业的操控权。操控权永远被资本的意志所左右。他要在资本的王国中坐视众生、意气纵横,要的是一种按照自己的意志玩转地球的酣畅淋漓!但是李佑禄的业绩和声望使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