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年以后,二娃被正式任命为302团一营二连一排排长。那年秋天,他和田兰芳在军营里结婚了。
依着田兰芳她爹妈田保根两口子的意愿,二娃和田兰芳的婚事儿早就该办了。刚参军第二年的春天,田保根两口子让田兰芳写信给二娃,问啥时候回杨杜沟办事儿,当时二娃回信说部队有规定,新兵两年内不允许探亲,等可以探亲的时候就回杨杜沟成亲。可是连二娃自己也没想到,参军才半年就上了军校。上军校的那几年,他知道自己是麻袋片子上绣花儿——底子差,学习上的压力使他根本无暇顾及其他事情,结婚的事儿他压根儿就没想过。田兰芳对她爹妈说,别让二娃分心,等他军校毕业了再说结婚的事儿,田保根两口子觉得闺女说的有道理,也就再没问过这事儿。一晃四年过去了,老两口子不但没听到二娃来信说结婚的事儿,倒是村里人的闲言碎语听了不少。街坊邻居们说啥话的都有,有的说:“自古婚姻的事儿就是讲门当户对,你老田家祖宗八代都是这穷山沟里捏镢头把子的人,人家李家原本就是城里人,那小子他爹原先是省里的大干部,门户上差的码子太大,你们的这门亲事儿不压根儿就不可能成。”还有的说:“二娃那小子不是个赖人,现在又是军校出来的高材生,外面的花花世界,啥样儿的人没有?还能再看上咱的娃?快趁早给娃另打主意,别把娃一辈子的事儿耽误了。”听着这些话,田保根两口子的心里像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他们让田兰芳连续给二娃写了几封信,信上把村里人说的话有多没少的都对二娃说了。二娃回信说,不要听那些闲话,婚事儿绝对不会耽误。自己现在是见习排长,等半年的见习期满,转成正式排长以后就回杨杜沟办婚事儿,那样在杨杜沟村里人跟前显得更体面些。
那天做午饭的时候,田兰芳坐在灶眼前把二娃信上说的话对她娘说了,她娘一听就发火:“这原因那理由,总是有说的!我看他是变着法儿想把事情黄咧!”
“不会的。”田兰芳往灶眼里塞了一把柴火说:“跃进不是那号人,我相信他。”
“你相信?凭啥?人家现在是军官咧,外面啥样儿的人没有,还能看上你?”田兰芳她娘一边捋着手里的几根豆角儿一边唠叨着。
“我也不知道凭啥,反正我就是相信他。外面再是个花花世界,他也绝对不是那号沾花惹草的人。”田兰芳嘴上这么说着,其实自己心里也在打鼓。
娘俩正说着,田保根手里拎着一把镰刀进了屋,见田兰芳她娘拉达着脸便问:“又咋得咧?”说着把手里的镰刀撂在了墙角。
田兰芳娘阴沉着脸没理识田保根。
“跃进来信了。”田兰芳抬起头笑着对爹说。
“说啥咧?”田保根急切地问。
“也没说啥,他说他现在是见习排长,等转正了就回来成亲。”
“排长就是排长嘛,咋还要见习?见习是啥意思?”田保根眨巴着眼问道。
“我也不大清楚。”田兰芳说:“大概就是学习锻炼吧。”
“那得见习多长时间?”
“他说半年。”
“那不也快了嘛。”田保根掐着指头算了算说。
“当了排长还想当连长,当了连长还想当团长,哪有个头?”兰芳娘没好声的说。
“那还不好?”田保根笑着调侃道:“跃进当的官儿越大,你这个以后做丈母娘的不是脸上越光彩嘛!”
“俺不稀罕那个光彩,俺就盼着早一天抱上孙子!”兰芳娘伏在案板上边切着豆角边说:“你也甭得意的太早,小心到时候人家成了别人家的姑爷,你就让全村的人用屁股笑吧!”
“你就把心宽宽地放在肚子里,”田保根仍然笑着说:“跃进那孩子我心里有数,他绝对不是那号人!”。
“你们爷儿俩都说他不是那号人,俺就不知道你们凭啥都那么相信他,这世上的啥事儿都是变化的。”稍停了一下兰芳娘又说:“当初我说给娃找个本地的,土生土长,知根知底,稳稳当当的。你硬说那个姓李的娃有出息,还说在咱杨杜沟要扎根一辈子哩,这会儿人家的根扎到哪达去咧?你看村里和兰芳一般大的人,人家的娃都满地上跑哩,她还像一只没窝的鸡,到处瞎转悠。万一那个姓李的变了心,把我娃闪差下,我让你老怂这辈子都不得好过!”
“哎呀!看你说的,这世上啥都有剩下的,唯独就是没有剩下的人!”田保根从腰里摸出烟锅子坐在挡门的一个杌子上,一边往烟锅里搓着烟叶儿一边说:“你放心,我娃长得这么灵性,再有十个八个也不愁嫁不出去!再说咧,我眼窝子里的水好着哩,看的人保准错不了。还是那话,跃进他不是那号人!”
“那就好嘛,我也希望他不是那号人。”兰芳娘说。
“他要真是那号人我这辈子就不嫁了,我就在屋里伺候你们一辈子!”田兰芳笑着说。
“成咧!你也甭说那孝顺话。”田保根把烟锅子在鞋底上磕了磕对田兰芳说:“等过几天咱把地里的活计拾掇清当,我和你走一趟他那里。他念毕军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