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妇人仿佛这才满意了些。笑的越发和气,掩嘴道。
“瞧你这孩子,跟你开个玩笑,你也至于。快起来,这一路你也辛苦,去休息吧。”
高元舒出一口气。这胖妇人平时睚眦必报,只要得罪了她一点,马上便遭报复。想不到今天却这般好说话。
“是,是,小的先送您回府。再去后门卸货,然后就去休息了。”
说着话,他们停留的大门口走出来几名家丁,见了那胖妇人都忙着上前问安。
行过问候之后,胖妇人这才拖着胖大的身躯,缓缓下了车。一边下车一边瞪视着那匹拖了她几天的骡子,忽地面露狰狞地道。
“你们三个,把这骡子拉去宰了。”
高元惊恐道。
“您刚才、刚才不是说——”
胖妇人阴险地笑道。
“我说不追究你,可没说不追究这头畜生。你们三个还不动手。”
那三个家丁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敢违拗那胖妇人的意思。只好动起手来,一个拉住了骡子头的缰绳,一个正去解车套。
“你们干什么!你们不许动它!”
高元登时慌了手脚,泪水不争气地流了满面。这头骡子是他从小养到大,一同穿州过省的伙伴。向来任劳任怨,这一路来尤其辛苦,可它也没闹过半点脾气。正想着回来之后花自己的工钱给它买点上好的草料。结果还没来得及犒赏它,就因为这胖妇人随口一句话,就要了它的命。
高元扑到那三个家丁面前,死命地护住了缰绳。骡子见主人过来,如往常一般,亲昵地把头靠了过去。浑不知自己大难在即。
高元见状,当真是心如刀绞。凭着这股子怒气,朝那胖妇人喝道。
“姓马的!这骡子是我自己花钱买来的,不是府上的物事。你凭什么动它?”
胖妇人也不动气,冷笑道。
“凭什么?就凭你高家三代都是车夫,三代都在我玉府为仆。这骡子是你买的不假。可它长到了今天,吃的是谁的,喝的是谁的。它不吃玉府马槽里的草料,能长到今天?”
高元本来就不善言辞,何况向来就怕了这个蛮横的妇人,被她说得哑口无言。
胖妇人笑眯眯地,一双小眼笑的快要看不见,缓缓道。
“高元,你爹也老了,这赶车的担子怕是让给其他人担上些才好吧。不如放个长假歇歇如何?”
高元一家都靠着赶车为生。他爹高老大今年也只有四十来岁,方当壮年,不是这胖妇人所说的老弱。可只要这妇人一句话,他爹马上就会被赶出玉府。说是放长假,其实就是扫地出门。一家人的生计顿时没了着落。他还有个十岁的弟弟和六岁大的妹子要养,实在不能没了玉府的差事。想到这里,抱着骡子的手陡然松了。
三个家丁见机迅速推开高元,继续扯下骡子的车套。骡子见这三人靠近,它在主人面前一向温驯惯了,也没有犯倔反抗。只是好奇今天来拆下车套的人怎么不是主人。仍是乖乖任由三个家丁粗暴地拆卸。
车套本来不易拆卸,这三个家丁连碰都没碰过,自然就更加难拆。
一个家丁气恼道。
“这玩意要怎么拆啊?”
“管他的,硬拽吧。”
三人用力一扯,想将车套拽下来。这可苦了这头温驯的骡子了。它疼的低低叫了起来,可居然极有耐力,竟没有发足跑开。倒是奇事一件。
车套套的结实,这三个家丁这样硬拽应该是十分疼痛的。高元知道就因为自己在场,骡子误以为这三个人这样做是它主人的意思,所以硬是忍受了下去。高元仿佛无法面对这个陪伴了自己四年的伙伴,脸色苍白,深深地低着头,一眼都不敢望过去。
胖妇人笑了,得意的笑了。高元这个年轻人脾气倔强,向来不服自己。偏偏在玉府里颇得人心,不少年轻的家丁都暗里服他。胖妇人杀这头骡子不是为了这一路的颠簸,而是杀鸡儆猴。要高元乖乖地不敢造次。
“这才对。不就是头骡子,又不是你亲儿子。杀了就杀了,有什么大不了的。高元,你说是不是啊?”
高元听着骡子的惨叫声,仿佛一句话都听不进去。只知道低着头,抿着发白的嘴唇不说话。
车套怎么拽都拽不下来,一个家丁气的直骂道。
“好倔的畜生,就是不让我们扯下来!你去找把砍刀来,也不用解了。拉到后院一刀宰了,到时候车套自然就下来了。”
其余两个家丁连声称好。
高元听到这里着急的想要出声阻止,可跟胖妇人笑眯眯的险恶眼光一接触,到了嘴边的话又吞了回去。
忽地有人远远喊道。
“慢着!”
三个家丁,胖妇人,高元都是一愕。朝说话的人看去。
从远处,走来一个白衣折扇,风度翩翩的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