怨愤,我实在不知。
狐儿进了房间入睡下之后,我来到婉儿的房间。她假装已经入睡。仔细看她的面容,与雪娘有一份相似的清冷。只是她的心思,又是一阵莫名的忧伤,我不禁流下眼泪。人老了,大概是容易悲伤的。
“母亲,妹妹可回来了?”她睁开眼睛问道,美丽的眼睛里看不到一丝的愧疚。
“恩,已经回来了。”我说。
“母亲为何突然落泪?是不是妹妹有什么事?”
“她没事,已经去房间睡觉了。”
“我去看看她?”她连忙起床。
“她已经睡了,你明日再见吧!”我拉住她,抓握住她的胳膊。淡薄而冰凉。
“身上这么凉,是被褥不够,我找人再为你添床被褥。”我起身就要去外面。
“不是的,母亲。是我刚刚觉得有些热,就褪去了。”她拉住我的胳膊。
“你妹妹今天一人去山上了。还一副男孩妆扮,不知他是哪里得来的衣服?”
“大概是衡平的吧!他们两个好的跟一个人似的。”
“不许胡说,他们年少亲密些没什么,只是玩伴。但眼看你妹妹也13岁了,再不是孩童。你以后说话可不许如此放肆。”我有些焦躁说道。
“是的,母亲。”她说完此话,低下头,如瀑布一般的黑发掩映住她丰盈的面容。这年纪是女人一生最美丽的,最无虑的。如果在长安,追求她的人大概已经排满了长安街。在这岭南,她再美丽,也要隐藏住。这些年,我知她为了学习那些老爷为她安排的各种才艺,已经吃了许多苦。我并不怪她怨恨狐儿,只怪我这个做母亲的,没有好好的疼爱她。
“今天你妹妹一人去了灵山,被野狼围困。差点丧命,幸好有好人经过救了她。不然后果不堪设想。她说自己还把狼当成了狐狸呢。这傻孩子,狐狸再怎么都是畜生,哪里有情?我以后是断不不许她再上山了。以后你也要多劝住她。”
“我会看好妹妹的,请母亲放心。”
“那你早些休息吧!”
我放下她的手臂,为掩盖在棉被之下。她始终没有抓过我的手,像狐儿一般亲切地往我的怀里钻。
“对了,你姨娘身体突然不适,近几日你就不要过去了。”快走到房门口,我想到这事。
“姨娘患了病?要紧吗?”这关切是真实的。
“休息几日就好了。你姨娘脾性如此,就顺了她的意吧!”
“好的,母亲。”
在关上她房门的时候,我再次抬头看她。只望以后,他们姐妹能够好好相处。大概也就剩下这一年。明年的婉儿,不知会在哪里?我的女儿,我没有力量保护她,也无法让她信任。我该怎么做,才能卸下她心中设下的墙呢?
外间已经这般寒冷。刚出了门,就觉得寒气逼人。尽管已经立春,确是到春寒,冷得更加彻骨。这时间,毅殿下还跪在门外,真是难为这孩子了。
今夜月光明亮,但十分清冷,一如雪娘现在的心思。到底是恨的,怨的。可是恨谁,怨谁?一切都是命运所致,怨恨又能如何?
心中不忍殿下在外间受这样的寒,我从衣柜,翻出一件开春时,刚缝制好的一件新兜风。准备去为殿下添衣,却被老爷拦住。
“不必去了。”
“老爷,毅殿下毕竟是皇子贵体。这一路已经吃了许多苦。现在外间还这样冷,我担心他身体受不住啊?”
“你不用管。这一关是必须得过的。”
听老爷说到此话,我心里一阵悲凉。
“雪娘的心思,我是知道的。皇上送毅殿下来,就是向她认错,想接她回皇宫。她不见,因为她恨。不过她恨归恨,这皇宫肯定要回去的。”
没错,雪娘回了皇宫。我们也会跟着回去的。他还是原来的大官,继续当宰相,掌大权。住着豪门大宅,被人逢迎。而不是现在一个九品的芝麻县令,处处卑微。
可是如今的雪娘,真的会和年轻一样,一切听从他的安排吗?我觉得不会这么简单的。毕竟人生匆匆已过数十载,雪娘没有改变容颜,心思也没变的吧?就算对皇帝还有眷慕,她的恨就会这般容易消散吗?
“就算是她不回去,我也会想办法让她回去的。”老爷的话坚定顽固,我更觉不安。
一阵冷风从窗外吹进,我走到窗前。关窗之前,我抬头望向空中的明月。
已至深更,月光更加明亮动人,只是我心中已有无限悲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