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过年,老爷就告诉我,毅殿下被派到岭南调查一宗案件。并说这是皇上默许毅殿下来此看望雪娘,说不定还会送雪娘秘密进京。言谈之间,老爷的眉头一点点舒展。他等了这么些年,一直等的就是雪娘重新回宫。这样他就能够回到他应该在的位置。老爷说今年北方的雪下得很大。瑞雪兆丰年,今年是个好年。
雪娘并不是我的妹妹,而是老爷的妹妹。称呼也只是为遮人耳目。外间相传梅妃已死,其实是借假死求活路。为了保全她的性命,皇帝派人将她秘密送出宫。尽管还活着,可和真的死了,又有什么区别?她被放逐在千里之外的岭南,倍尝被丈夫抛弃的痛苦,又饱受与儿子分离的悲伤。相比皇帝护她周全,放她离开的恩情,雪娘心中的恨还是无法抵消的。
从我嫁入张家,结识这位小姑,她就宛如庭院的梅花,清冷自放。她待人若即若离,不冷不热。在被选为秀女,送入皇宫的时候,她没有开心。在被皇上宠幸,策封为妃的时候,也从未显露笑容。我想她心中对我们是有恨的。老爷是她的哥哥,长兄为父。为了仕途官位,老爷将妹妹送进皇宫。如他所愿,雪娘备受恩宠,他自己也官拜三品。只不过皇恩易得难测,不过数年,皇帝的宠爱淡了,人命就轻贱了。梅妃险些死于皇宫的角斗算计之中,也许是恩情难相顾,皇帝为了自己现今所爱,只好将梅妃送回张家。然后将老爷贬黜到岭南这样的边远山区,似乎也是为了保全她,所做的一点能力。一国之主,在此表现得像个普通的人。既然选了盛夏绽放的牡丹花,只好放了腊月寒冬的梅花。
当年,我们刚到了岭南的山区,就遇到一伙盗贼。其实真的是盗贼吗?老爷比我更加怀疑。只是证实了又如何。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只有忍耐,也只有长久的忍耐。到了岭南,雪娘不说恨,也不说怨,她唯一所好就照顾她的那些梅树,还有吹着那首曲子。即使是心中有恨,也只因爱得太多吧?
岁月穿梭十二年,我的脸上已经布满了皱纹。我很满足现在的生活。抚养着两个女儿,看她们从稚嫩无知,到现在已经出落得标致之极。婉儿鹅蛋圆脸恰似三月桃花。平日稍显沉静,少有少女一般的娇嗔。狐儿现在是个孩子,看起来清秀一些,到底还是年少,总是不够沉稳。
看着自己年华渐老,从女人变妇人。再看看雪娘,时间对人太不公平。雪娘的美貌在时间里没有变任何变化,她依旧如以前的一般有着绝色的容颜。只是她比以前更安静,更孤清。
时间匆匆而过,也许已经悄悄地改变了许多,只是我们还未看见。像庭院里的梅花,尽管还没开花,我相信今年的梅花一定会开得异常的美,异常的香。
皇上派毅殿下到岭南,真的是要接雪娘回长安吗?这时间,长安应该是大雪纷飞吧?隔了十二年,难道皇上终于想起那个比雪还要洁白孤清的女子?
只是没料到毅殿下来得这么快,按照脚程,老爷说还要再过小半月才会到。匆忙之间,见到了毅殿下,我又惊又喜。如今的毅殿下,已经长成了一个坚毅、英挺的男子。眉宇之间的神气,令人望之又敬又畏。他再不是小时候,拉着我裙角,要吃糯米糕的4岁孩童;也不是见母亲离开就大哭的孩子。我难以想象,他没有母亲的保护,究竟是如何在宫中安然度过了12年。想到此处,我心中划过一些忧伤。
更加没有想到毅殿下居然在灵山救了狐儿。狐儿从未一个人去灵山,这是我明令禁止的。她尽管调皮吵闹,但绝不会忤逆我的意。下午在家见不到她,我就一番心烦意乱。
我问婉儿:“怎么没见到狐儿,你知道她去哪里了?”
“她大概是和横平一起出去玩了吧?”
我派丫鬟去找横平,也未找到。想到横平与狐儿一起,应该也没事的。只是看到婉儿面上平静的笑容,我心中有说不出的悲凉。婉儿的回答,似乎没什么破绽,可是亲情之间的关切,不是语言之间就可以表达的。她究竟是怎么想她的妹妹的,我虽然不肯定,也不敢疏忽。婉儿太过清高,太过看重自己。这些全怪老爷,当然也怪我这个母亲。我们之间越来越冷淡,少了母女之间的亲密。
老爷的意思很明显,婉儿是要被送进宫的。当然是指下一任的皇帝。他以前的希望放在雪娘的身上。尽管皇上有心接雪娘回宫。他现今不会把所有的希望都放在雪娘的身上。婉儿是他另一个指望。只是下一个皇帝是谁,没人能看得清。婉儿已过了16岁。可是老爷还未想好,是否要将婉儿送给现今的太子。把自己的女儿送给别人,去完成他自己的青云之梦。而我所能做的,就是尽量保护他们两个,希望两人在我身边的日子,能够幸福长久一点。只是如今婉儿厌恶自己的妹妹,甚至视狐儿为眼中钉。就是再大的仇怨,也不能将妹妹逼入死路。如果被我查出,是婉儿让狐儿去的灵山,我一定不会视而不见的。只是我该如何与她讲,如何告诉她,我的心里视她们一样重要。
狐儿是一个人去的灵山,幸运是为毅殿下所救。我对婉儿真是失望,也十分懊悔自己过往对她的关切甚少。如何弥补她,又如何减少她对狐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