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大石门是否就是鬼门关的大门。
他勉力撑起身子坐了起来,发现脑袋还是奇昏无比,好像有万千鸟雀在耳边叫个不停。本来想着新学了一个这么厉害的“字”,总不至于成了“文盲”,谁料这字七天里才能写一遍,这也实在太少了些。
他偷偷瞄了林如慕一眼,老头目光如电,惊得他心里一颤。他暗暗一叹,恐怕世间再也没有如此狂放的老先生了,好不容易教了个学生,却叫他七天里只能写一个字。
姬九看他愣愣出神,有些担心:“呆鱼哥哥,你怎么了,还不舒服么?”
林羡鱼瞧着她明眸含烟,十分感动,却又有些心酸,自己这个没有的哥哥还是保护不了她。
他轻轻摇头,柔声道:“做你们家的公子,如果不识字,能行么?”
姬九被他逗得噗嗤一笑:“怎么不行,你不识字,自有那些大夫、长史帮你识字,你只要摆摆样子,吃好睡好就行了。”
林如慕神色一正,虽然知道不过是玩笑话,听了还是有些不喜,心说小丫头也太惯着她哥哥了,身为一国之君,哪能连字也不认识呢?
“丫头、小子,你们该上路了。”从逼退裴飞虎过了一夜,林羡鱼又昏睡了半日,如今云收雨歇,艳阳当空,已经时至正午,要是再不快些赶路,后面那些人怕都该追上来了。
“师爷,你不跟我们一起走么?”姬九问道。
“我还有两日寿元,护不了你们多久了,在这里为你们挡挡苍蝇也就罢了。”
姬九听了眼眶一红,泪珠一串一串地掉了下来。
林如慕苦涩一笑,将小姑娘揽到身前,轻轻揉着她的脑袋:“笨丫头,哭什么,我不下去陪你林伯,怕他一个人实在太闷。”
说着他又转向林羡鱼,沉声道:“臭小子,你既做了我晋室公子,就该有些公子的样子。以后的路,可要一步一步踏稳了。”
林羡鱼看他言语虽厉,目光里却全是关心鼓舞,也没来由地鼻子一酸,他努力忍住眼泪,郑重地点了点头。
远处的山林中飞起一群惊鸟,萧瑟的秋风夹带些许寒意刮起屋顶上的一缕茅草。
八月秋高风怒号,卷我屋上三重茅。
林羡鱼临行前烧了那卷泛黄皮纸,又托林如慕将大黑和二黑送出山去,由姬九搀着,照老头所指的方向上路了。
阳光明媚,穿过树叶时洒下片片斑驳的光斑,雨后的空气极为清新,姬九顾着林羡鱼的伤势,没有走得太快。两人边走边停,行至日暮,林羡鱼才感到脑子略微清醒了些。
依林如慕所指的路,一路上都有特别标的作为参照,但这些标的藏于丛林之中,如果不是人言,根本难以发现。比如一棵朝阴生长的大树,一块浑圆的山石,又或者某一时辰阳光越过山岭所夹的角度。
姬九和林羡鱼两人一路寻找着这些标记,按照计划,他们当于天黑前抵达一个藏于草木之间的隐蔽山洞。然而当爬过一座小崖,穿过一片树林,到达山洞应该存在的指定地点时,两人却瞬间被惊呆了。
薄暮暝暝、天色渐昏的山谷四野里荒草芜杂,不远处草窠水壳中坟包连片,碑冢遍野,哪里有山洞,分明是一大片荒凉的埋骨地。
“我们……是不是走错了路?”林羡鱼刚才好些的脑仁又开始疼起来,他不自觉地伸手揉了一揉。
“可是我们一路上确实是沿着师爷所指的标的走来的啊!”姬九眨着大眼睛,有些茫然无措。
两人壮着胆子往前走了一节,蹚过一大片没腰的荒草地,终于走到了坟地的始处。
坟茔遍地的草坡之前,乱窠之中,立着一座歪斜的石碑。林羡鱼走上前去,拨开杂草一看,石碑上满是青苔,依稀可以辨认出三个剑刻大字。
“乱军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