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朵敷上药做了包扎。
下午,王大为、郝卫国、朱拥军就拿着那顶被打得蜂窝似的棉军帽代表百革造广大革命群众到武装部向支左部队提出严正交涉。李主任接待了他们,他接过那顶棉军帽端详了半天泠冷地说了一句:“我们共产党人是马克思主义的唯物论者,我们不信这世界有报应一说,然而有时候报应会恰好出现在我们的革命实践中,这不我正没法寻找袭击支左部队证据的时候,你们亲自把证据送来了,而且抢这顶军帽的人还挨了一枪遭到了报应。”
王大为立时感到不妙,他懊悔朱拥军提出拿着军帽找支左部队评理的建议时,怎么就没问问这军帽是怎么回事。上午他只顾赵大嚷嚷被武达的洋砂炮打倒的事,至于还发生了什么事,他没问,别人也没说或没顾得上跟他说。听李主任的话音,肯定是赵大嚷嚷抢的军帽,而且看李主任的架势开枪是小事一桩,抢军帽倒是恶性事件了。
王大为思忖片刻立即做出反应,他站起身面对李主任冷漠的面孔一字一板地说:“李主任,我们今天来是向你报告争造司开枪的事,这是文化大革命出现两派群众组织对立以来开的第一枪,性质非常严重!如果得不到及时处理不能制止事态的发展,辽河县可能出现更大的流血事件。真要走到这一步,辽河县文化大革命会夭折,人民群众的性命无法保障,就是支左部队和李主任您也难逃干系!这事你如果没有一个明确的态度,我们保留向省军区省文革小组甚至向中央军委中央文革上访的权利,争造司开枪的证据就交给你了,我们回去等待支左部队的处理意见。”说了这番话,王大为对郝卫国和朱拥军说:“我们走!”说完头也不回地走出了李主任的办公室,郝卫国和朱拥军也赶忙跟了出去。
李主任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也站起身追出屋去,但王大为几个人已经出了武装部的大门走远了。
接下来黑石镇的上空又吵作一团,这一天是一九六七年十二月二十一日,双方的大喇叭都在广播“十二·二一事件”,只不过内容各不相同。争造司把赵大嚷嚷抢军帽的事无限上纲,称之为冲击中国人民解放军支左部队的极其严重极其恶劣的反革命行为,强烈要求支左部队将首恶分子赵大嚷嚷严办。百革造广播的题目就是《十二·二一血案,争造司打响了反人民的第一枪》,将事情的经过做了报道,只是将赵大嚷嚷的伤情做了夸张,说争造司瞄准他头部开的枪,至今仍处于昏迷当中,医院的医生正全力进行抢救等等。
赵大嚷嚷听了两家的广播都不满意,他说:“这咋都说话没边没沿的,我这不是好好的嘛。”第二天上午他赶忙往大队给刘三打个电话,让他告诉老蔫,他啥事也没有,是别人瞎说,千万别听传言。
王大为带人去武装部要支左部队处理开枪事件以及李主任的态度很快传到争造司刘文斌那里,刘文斌马上带领魏反修和张军锋也去武装部找了李主任。刘文斌去见到李主任第一件事就是对解放军支左部队遭袭表示慰问,并信誓旦旦地说:“谁要是胆敢毁我长城,动解放军一根汗毛,我们争造司都坚决不答应,一定要严惩这伙暴徒!”第二件事他告诉李主任,那个开枪的人并不是争造司的,已经交给公安局监禁起来了。张军锋马上接过话来说:“这事我们公安局调查过了,开枪的人是镇西郊一个无业人员,平时喜欢背着洋砂炮打个老鸹、麻雀什么的,昨天正好溜达到土产公司,他和我们争造司一位同志是亲戚,平时对百革造为非作歹就很气愤,一听对面掩体站着的是赵大噻嚷,抬手就放了一枪,没想到这小子枪法挺准的,一枪就打中了。”李主任抬头审视着坐在他面前的三张脸,每一张脸都是那么真挚友善,每一张脸都是那么嫉恶如仇,他的眉毛渐渐舒展开来,只是问了句,“那支枪呢?”刘文斌马上回答说:“也不是什么枪,过去我们这里的人时兴打猎,不少人家都有这种洋砂炮,已经连人都交公安局了。”张军锋也立刻说:“对于作案的证据,公安有规定必须严加保管。”
李主任从烟盒里抽出一支烟叼在嘴上,刘文斌抢先抓起火柴盒将一根火柴取出在火柴盒的磷面上擦着火又小心翼翼地帮李主任把烟点燃。李主任用两个手指夹着烟轻轻地吸了一口,让烟在口腔中转了一个弯,从鼻孔里冲出来缭绕着散去。他又吸了一口,把烟灰在办公桌的烟灰缸上弹了弹,扫了三个人一眼说:“在维护社会治安方面,地方公安部门还是有能力的嘛。你们这件事做得很好,无产阶级革命造反派要有胸怀,这件事公事公办,如果辽河县各派都这样想这样做就没有两派的争斗了。”刘文斌连忙说了一串的“是”,然后拍着胸脯对李主任保证说:“请李主任放心,我们争造司绝不做有损支左部队的事。”
刘文斌和魏反修、张军锋从武装部出来后,他的脸色变得越发地凝重,而另两位却是很得意的样子。张军锋说:“我看李主任对百革造不忒感冒。”魏反修说:“我看他对咱们的说法很赞成,要是把支左部队拿下来咱们就没个挡了。”张军锋又侧过脸问刘文斌说:“刘总,下一步什么打算?”刘文斌像是说给他俩又像是自言自语地说:“把姓李的放在火上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