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树林媳妇忙走到前面推开外屋的门,到里屋掀开门帘,赵大嚷嚷首先闻到的是一股扑鼻子的臊臭味。人们都说,“久病床前无孝子”,更何况是夫妻了。漠北人说“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来临各自飞”。曹树林现在拉屎、尿尿都自理不了,全凭他媳妇每天收拾打扫,他身底下那条褥子连婴儿的尿布屎褯子都不如,他媳妇也是对付一天是一天的了。
赵大嚷嚷进屋坐在炕沿边问:“好些了吧?”曹树林看是赵大嚷嚷来了挣扎了一下没有坐起来,便把身子侧歪了一下说:“你看我还能好吗,苟延残喘罢了,我知道我没几天活头了。你呀,老赵,早先我眼中没你,一个穷赶车的有啥大不了的本事?我现在心里挺佩服你的了,你大气,不小肚鸡肠,还嫉恶如仇,将来能干点大事。唉,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鸟之将死其鸣也哀,唉,你来看我,我挺感激的,我就告诉你一句话,往后做什么事都防备点别人算计你,有道是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唉,要说算计人也没啥用,人算不如天算,我现在才知道,晚了晚喽。”曹树林说完,把眼一闭,不看也不说了。赵大嚷嚷也站起身说了句“别多想好好养着吧!”就走出了屋子。走到院子对曹树林媳妇说:“有啥困难跟队上说一声。”有这一句话,曹树林媳妇就连连点头称谢了,她心里明白他男人早先干的那些事没一件是对得住赵大嚷嚷的,还能提啥困难呢,有困难,困难多的多了,可她张不开这个口。
赵大嚷嚷回到家,也只有吃过晌午饭再动身了。不一会儿,翠花婶来了对赵大嚷嚷说,梁家父女吃过饭,毛驴也喂了,已经打发走了。翠花婶说:“要从曹树林那个坏种那儿说,他们想喝我们家一口凉水都不行,这你说了,你咋说我们就咋办呗。可后来我就觉着留他们爷俩吃顿饭还真对。送他们走时,梁秀秀还好个哭,我就喜欢这重情重义的人。我这顿饭算没让他们白吃,走的时候我一直把他们送过了大柳树。我问梁秀秀往后打算怎么办,她说她这一辈子就守着孩子过了,她还说‘有小子我怕啥,有养老送终的了’,这个梁秀秀你甭说挺豪横的呢!”
赵大嚷嚷打了个“唉”声说:“人哪,情意为重这话没白说了,我要不看梁秀秀这份情意,我还真不管她的事呢!”
正说着梁家父女的事,赵大嚷嚷他老叔来了。赵大嚷嚷他父亲赵三秧子亲哥五个,这是老五。赵老五对赵大嚷嚷说:“她哥,再过二十来天是我们家你妹子的日子,正日子你得帮老叔支应支应宾客,特别是送亲时老叔想让你去,送亲的人硬实点你妹子过了门子也不受欺负。”赵大嚷嚷爽快地答应下来说:“老叔你放心,我们家我爹没闺女就我们哥俩,你们家我妹子就是我亲妹子,都不用你亲自过来说,我原来就想过听到妹子准日子的信儿就去你们家,没想到叔还亲自来了。”漠北这地方有这么个规程,闺女出嫁时送亲的是叔叔、哥哥、弟弟中有头有脸的人物才行,显示女方的人脉。如今这赵家门中,赵大嚷嚷的确是个人物了,所以他老叔老早跟他把这个事定了下来。
翠花婶脸红了一下说:“结婚正日子那天我还得去呢,那男方你们女婿是我们家我老姑的老小子,我早就知道,等结了婚我还是你们闺女的表大姑子姐呢。”
赵大嚷嚷问:“那妹子的婆家在哪儿?”
翠花婶抢着说:“在黑石镇的北郊大队。”
赵大嚷嚷说:“那和鲁家嫂子是一个大队的?”翠花婶说:“那次鲁家嫂子来,我们俩就盘问过了,她们何家跟我老姑家还有点亲戚呢。”又说了一会儿话,赵老五和翠花婶起身要走了。赵老五走时又一再叮咛赵大嚷嚷别忘了送亲的事,赵大嚷嚷说:“我妹子的终身大事我咋能忘了呢。”
赵老五和翠花婶刚走,刘三又气喘吁吁地跑来了,用漠北人的话说就是跑得蝎达虎哧的,刘三说:“公社群专的人又来了,非得要找你,说要查阶级斗争的新动向。”赵大嚷嚷生气地说:“操******纯粹是吃饱饭撑的,他们当干部的敢情是一个月一个秋有人供着粮食有人发着钱,整天没正经事干就整阶级斗争,你就说我不在家上红石镇办事去了。”刘三一伸舌头说:“哎呀,我跟他说你在家呢。”赵大嚷嚷说:“操,你这才给我没事找事呢,他都问啥事了?”刘三说:“一是问地主富农表现咋样,另外问了曹树林老实不老实,还问有没有外来人口,说现在发现阶级敌人流窜作案。”赵大嚷嚷忙问刘三:“你咋回答他的?”赵大嚷嚷知道刘三是个直肠子的人说话直来直去的,怕他把乌云一家的事捅了出去。刘三说:“我跟他说,一切正常,乌云家的事我没说。”赵大嚷嚷说:“没说就对了,你要是把任老大相好的领着孩子上咱们大队的事捅出去,操,我把你舌头割了。”刘三嘻嘻地乐着说:“我哪儿敢哪,啥事你不发话我能说嘛?”赵大嚷嚷说:“操******,我就纳了闷儿了,咋尽个人找不自在呢?我就不信了,庄稼人有饱饭吃着,谁去破坏你干啥?”他也只好跟刘三上大队了,并且要我也去说等办完事从大队直接上黑石镇,就不再进家了。
我跟在他们后边听他俩说话搭理地来到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