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道玄目光凝视烛焰,缓缓而道:“这件事已是百余年前的旧事了。那时正值我云涯宫创派之始,祖师爷励精图治,本门武道方才初有锋芒。其时我大宋与金国战乱连连,就连西夏也频频骚扰,欲图趁火打劫。”
“祖师爷亲率本门弟子相助宋军抗敌,虽是经年不歇、使尽解数,却依旧难以克敌。我派那时并未形成较大规模,武学体系也未得上乘之境,只凭了一腔热血与敌奋战,如此多年下来,已有力不从心之感。”
“祖师爷终日苦思破敌之术,却终究毫无头绪。正在无计可施、进退两难之时,忽一日,有两人到访我派。其中一位是祖师爷的挚交,姓刘,名为仲甫,此人精于弈道、棋艺通神,一手黑白妙术号称杀遍天下无敌手,到得我大宋徽宗年间,已有‘当世国手’之美誉。”
周青祉顿时一惊,跟着道:“刘仲甫?此人之名,弟子确有所闻。记得我们师兄弟闲聊之时,二师弟曾讲起过一些关于刘仲甫的传闻。说是此人曾在骊山与一老妪对弈,他自信棋艺所向披靡,却未料到那老妪棋路更加诡异无比,出手便是惊世骇俗,只杀的他节节败退、避无可避,最终惨败下阵,登时狂呕鲜血不止,竟而险些丧命!后来传说他将自己与那老妪对弈的棋路一一默出,撰成一部《呕血谱》流传于世。”
黄道玄笑了笑,道:“呵呵……刘仲甫与那老妪对弈之事,昔日他也曾与祖师爷谈起过,并说当日在骊山之上与之对弈的其实并非凡人,而是一落凡之仙。至于刘仲甫是如何知晓那仙人身份的,他却并未言明。”
“据传那《呕血谱》中所载棋路精妙无比,整局棋谱惊心动魄、气势非凡,浑有天成之象,凡是好弈之人,只要得见此谱,必会钻研至忘我之境。坊间流传,此谱确非凡物,那刘仲甫纵有‘当世国手’之美名,但于心境、理境、棋境之上决计不能与仙神相提并论。是以杀过百招,心境不支自会乱了理境,理境一乱,棋境自然变得扑朔迷离,最终以至呕血不止。”
周青祉听得出神,不禁说道:“弟子只道‘烂柯呕血’之说,皆为志怪异闻,却不想天下真有如此玄妙之事……更无法料想,刘仲甫这等传说中的奇人,竟是本派祖师爷的至交好友。”
黄道玄又是一笑,说道:“刘仲甫在骊山遇仙之事,此乃后话了。所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以刘仲甫之能,他所结交的也必为世间异士。当日与他一同前来拜访祖师爷的,还有另一人,那人姓李,名为镜知,是刘仲甫的好友。呵呵,若论本门的诸多往事,还必须得从这个人身上说起啦。”
黄道玄抚了抚颌下疏髯,续道:“世人只道刘仲甫与仙神手谈,已是绝对的玄闻异事了,但此事若与那李镜知的经历相比,却是小巫见大巫了。”周青祉心中一奇,问道:“难道这李镜知也遇到了神仙不成?”
黄道玄一笑,说道:“那刘仲甫遇仙,说了也可信。但这李镜知究竟是人是仙,呵呵,我想即便是祖师爷本人,也定然是一头雾水,根本无从分辨啊。”周青祉一惊,问道:“这、这从何说起?”
只听黄道玄续道:“这李镜知与刘仲甫一样,也是个棋痴,但下棋可不是他最拿手的技艺。此人性情不羁,博学多闻;天文地理无所不通;奇门五行了如指掌;占星卜相更是神乎其神。”
周青祉登时一怔,问道:“天下真有这等能人?”黄道玄点头道:“还不止如此,最令人难以置信的是,他竟能准确预知未来之事。”周青祉听罢,凝眉说道:“人命如浮游,往往转瞬即逝,弟子以为,天下兴亡,百姓皆苦,人力渺小,终究无法与天命相抗,所谓求仙问卜,不过是以慰自心罢了。凡人之命皆由天定,这世间又有几人能真正更易命理、图福避祸呢?”
黄道玄听他如此一说,只笑了笑,又道:“你这孩子对世事倒是看得通透,祖师爷当初何尝不是这样想的……但后来发生的事情,便由不得祖师爷对李镜知有半分怀疑。”周青祉不解,忙问道:“是何事?难道与本门有关联?”
黄道玄继续说道:“那日刘仲甫与李镜知一同拜访祖师爷,三人闲聊之时,谈及本门抗敌而苦无进境一事时,祖师爷立时倾出满腹苦水。谁知那刘仲甫却是一脸轻松,声称退敌之事其实简单得很。祖师爷自是搞不清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得追问缘由。”
“刘仲甫当下便请李镜知帮忙,希望他即刻占上一卦,以此来预知未来战事,如此我云涯宫定能料敌先机、出奇制胜。谁知那李镜知思虑良久,却只提笔写下了一些年月、时辰和地名来,寥寥数笔,旁人根本无法明白其中含义。”
周青祉眉头一皱,说道:“这李镜知倒是清高得很,不过是算上一卦而已,准与不准直接说了便是,哪用得着如此遮遮掩掩。”黄道玄接着道:“祖师爷盯着这些字迹,全然看不出任何端倪。所以即刻便向李镜知请教,希望他能详述其意,以释疑云。不想那李镜知却淡然一笑,只摆一摆手,便拒绝了祖师爷的请求。”
周青祉疑道:“这是为何?难道他自知卦中有误?”黄道玄摇头道:“并非有误,而是精准万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