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仙游
我颇有点恋恋不舍地看了金翅鸟一眼,轻轻叫了声:“黄沁兰!”谷底传来一声鸣叫,我不再停留片刻,爬起来,向西疾掠而去!
行到码头,已是深夜,大冬天的,有点冷,我抱住一根粗大的烟囱,香甜地进入梦乡。我梦见躺在热炕头,老妈一会捋捋我头发,一会拍打我肩头,一会摸摸我脸颊、看看我手掌,用无边无际的温柔与温暖把我拥在怀里,我被融化在爱意里。忽然,大哥学堂回来,朝我呵斥:“你几岁了?不学习不干活?扫雪去!”“我扫过了!”“驴厩顶上、茅房边上、菜地里的雪都扫了?”“谁家还扫菜地里的雪?”“再犟我抽你信不信?”我扫雪回来,看大哥睁着眼躺在炕头,老妈坐在旁边睡着了,一只手还拍在他身上……
不用晨光叫醒我,底下很早就传来忙碌的嘈杂声,正待跃下,却被一个温柔的眼光盯上,不由人迎了上去!我看到一个美女,她很美,但看不出到底有多美,好像幻化了许多张不同的脸来,却都给人同一的感觉,那就是温柔。她的身子细滑白皙,匀称得你可以说她丰满,也可以说她颀长;她的云衣霓裳明明飘飘欲举,你却不能肯定她到底是穿了还是没穿衣服。我拉了她的手,那手像一滴清凉的湖水浸透在掌心,我搂她入怀,那身姿又迅速融化进胸口,不知谁抱着谁,却又分明怀了一种实在的想象,抱着一丝有形的情愫。确实,有一种温柔,叫人痴迷,叫人沉沦,我轻轻喊一声:“黄沁兰!”她偎过头来的那一刻,世界静默、时间停止、月宫失色、万姓仰头,净美与祥和像是空气一样,被许多人呼来吸去。
良久,我的屁股被个尖尖的东西顶着,扭头看时,竟是高雄,熙狐则妩媚地一旁蹭着它的长腿!“原来你刚才是去救它俩了,我以为是永别了呢。”我跨上高雄,熙狐驮了沁兰,向西行去。
看着利雅坚府的西钮码头一艘艘巨大的铁船正冒着浓烟破浪挺进,我不禁道:“这个无道无德的利雅坚府,他有再好的牙口,会比裂谷中的人还精于技艺吗?”“人家怎么就无道无德了?”“不懂天道人德,就算搬到月宫,甚至征服了更遥远的星球,又能怎样。”“人都是善的,无缘无故,怎么就说别人不好?”“这里的人都是‘物我’,太孤立、冷漠、激进了。”我俩骑着灵畜,像是在云端漫游,不觉到了梅庄,低头看去,梅日正同时举行着两个仪式,一个是他自己由有德大帝晋封为大德大帝,另一个盛大仪式是他独子梅吟希,要改姓西,嫁给西泰东的姐姐,送去利雅坚府倒插门了。我笑道:“这些作坊里的方士,真能折腾事。”“他们也不好了?”“这里的人是‘心我’。”到了宽州府,只见这边一队队的军士正捉对厮杀,那里犁过地的老农悠闲地磕去烟锅的灰,东山的贪官捻着胡须权衡利弊,河西的商人在战火间隙清点着碎银,但这一切,都挡不住四面升起的袅袅炊烟,和各处传来子曰诗云的读书声,我倍感亲切:“这一锅粥啊,不知什么时候能熬成营养丰富的高汤,清冽而美味。”沁兰笑道:“这里的人不错吧?不是你家吗?不回去看看?”我笑了:“他们都换算还是本我吧。先四处看看,好叫你知道我们家有多好。”“是你得了启示一样,想去各处回味回味吧?我乐得奉陪。”
说话间已到了向原府与沙驼府交界,沁兰问:“怎么到现在还不说话?”“这片曾经的精神家园、思想国度,如今已风蚀成碎屑,要随风吹走了。”“吹哪里了?”“东向的往东,西向的往西。”“这里的‘我’又是什么?”“前面‘役我’,后面‘无我’。”临走了又忍不住道:“照耀是对的,信仰却未必;修行是对的,痴迷就肯定错了。”“你不也迷恋天道吗?”“迷恋?道不远人,亦不喜人。近道、悟道、顺道而已,对人而言,体行人德才是正道。”
瓯平府府邸灯火通明,庄主在宴请各镇主事,西门无悔正信誓旦旦地宣布他的重大决定:要把名字由西门无悔改为西门有悔。柳听荷的坟头山花烂漫,旁边又建了一所大学,门匾上依然是“认识你自己”五个字。黄沁兰问:“怎么不说话?”“个人是很厉害的东西,可他们立住自我后没有向情、德的方向发展,一直陷于小我的境界。”“哦,原来这里的人都是‘自我’。”我们向北地府行去,看着那一片广袤的冰原,我忍不住赞一句:“真是大好河山!”“光说地儿,人呢?”我摇摇头:“这里的庄主和我关系不错。”“这也讲关系?你要当官,肯定也是个贪官。”“你是问这里的人啊?人都很好。不过总体感觉,就是一个有点功夫的小孩。”黄沁兰扑哧笑了。
(2)造反
落到镇川镇,正值小雪,父母兄弟都到了那里。原来大约在我离开梅庄的时候,五弟最先听到“常建仁造反”的消息,忙由叶明与几百水兵护送家人至镇川,并马上通知了大哥。大哥刚因我平乱有功被升了一级,坚决不信,竟抱了万一的希望独自留下,不久被以十恶不赦的大罪入狱,三弟闻讯,赶去救他出来,但谋逆的大罪却被进一步落实,常家九族,都被列入海捕斩杀之列。幸好小妹联系到胡玥玲,才暂时在这里站稳脚,派人日夜守着山脚马蹄口处,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