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只那个陈叔叔像是个蛋糕迷,来得比以前更勤了。看她一天天难过的熬着日子,我也变得坐立不安,偷偷去了趟书馆,关门快三个月了。
“豆腐店主一直以为我与向云菲互有好感,见我这几日虽不曾耽误了活计,却终是闷闷不乐,大概以为我俩闹情绪了,忽一日晨早,惊喜地朝我喊:‘柳劲杰,向小姐找你!’我自院子里出来,冬日的暖阳自大槐树的枝桠间斜射下来,照得向云菲的脸异常惨白,寒风吹过,她稍显臃肿的身子却像要被吹倒似的。‘去给刘婶请个假,陪我去趟宽州府邸吧?我想去转转,一个人又不方便。’
“我迅速做好准备,两人顾了驴车,一路无语,出常家镇三十里,到一三岔口吃中饭。我们要了三碗烩面,她比我吃得还快,之后又犹豫着是否再要一碗的样子,就在那时,几匹快马自东边那条道驰来,两个官差下马要了碗茶,其中一个问店家道:‘你是哪儿人?这常家镇就是出人啊,今年又上榜十二名。’向云菲‘噌’地扭过了头,这时另一名差役道:‘那与你何干?人家都在府里等着被大户官商们招婿呢,莫说喜钱,就是一口酒也不见得喝上了。’向云菲拉过他,扑簌着泪眼急道:‘建智哥,建智哥——’竟晕了过去,后面那官差吓一跳,我赶忙解释,先前说话的官差道:‘建智,好像有这个人,是姓张不是?’我摇摇头,表示不知道,他俩对视了一下,匆匆喝过茶,打马而去。
“幸好陈叔叔神秘现身,又是掐人中,又是灌茶水,一俟向云菲醒来,我马上说了这个天大的喜讯:‘建智哥在那十二个人之中。’她小鹅蛋脸上瞬间便飞上两片红晕,尽管不能完全掩盖住脸色的惨白,但那扑闪扑闪眨动的眼睫毛,分明正一点一点地抖落着几个月以来的忧郁,紧夹着两腿与两臂道:‘回家!’我说:‘得嘞——’又由衷地看了她道:‘姐笑起来两边的酒窝够盛一钱的酒。’她竟然久违地‘咯咯咯’笑了,拍了我肩膀道:‘那也不给你喝。’我知趣道:‘那是自然,有你建智哥哥在,馋死了也没我的份。咱以后不迷死他,咱就醉死他。’陈叔叔爱怜地看了她好久,那赶驴车的老头笑着摇摇头道:‘这姐弟俩!’
“然而,好事没有持续多久,因为那个建智哥哥依然没出现,我问他家在哪儿,向云菲就是不告诉我。我看她开始不时的呕吐,父母对她也越来越冷淡。她每天顶着父母的斥骂声猛吃猛喝,然后独自往镇东一个路口去,呆坐半天,我担心她神经失常,或遇上什么歹人,便跟了她,后来见陈叔叔总会出现在不远处,才略微安心。两个月后的一天,我去路口找她,见她早已消瘦得没了脸型,发福的身子不在乎地告诉别人,她怀孕了,呆滞的目光,把所有的人都看得特别的无所谓。我也不说一句话,因为无话可说,忽然她指着远处的一队人马:‘那不是接我的,可我就想看看坐在里面的是谁。’从早到晚,从人马过来到回去,她当然不知道新娘什么样,但我想她肯定怨极了那个新郎,没有泪水,两只肩膀一直颤抖。
“那晚一回去,她就开始收拾东西,之后去姐姐家大哭一场,第二天一早上路,一直不停地往西走。当然,我义无返顾地跟着她,到石咀驿时,我们所有的钱物、东西都花光了,我打算去做点事,最好是挣到钱,因为看得出她特别渴望着穿过前面的戈壁滩。这时,那个神秘的陈叔叔再次现身,带着他所有积蓄赶了过来,于是,一个肚子越来越大的孕妇和两个男人,以及十几峰骆驼,无言地组成一个奇特的队伍,开始了漫漫征途。
“向云菲以惊人的毅力完成了那次穿越,她食量惊人,每天能和着泪水,吞下七张大饼。她颧骨高耸,眼眶长期肿胀,最后竟开始掉起了眉毛。她也不骑骆驼,就拽着个骆驼尾巴,呆滞地走啊走。为了解闷或是搏她一笑,我与陈叔叔互兜老底。先是我,说自己在一年前觉得非常与众不同,现在,唯一的不同是别人大都开始做自己的事,而我依然不知道该怎么开始。陈叔叔则满怀深情,又十二分寂寞地说:‘我可以说是出身望族,年轻时心灵手巧,好结交道士僧侣,放纵行乐,吃用无度,以为终此一生便这样了,谁知在三十一岁时,遇见一个叫刘响烟的女孩,从此被迷倒裙下,再不复自拔。不久刘响烟嫁给了一中年穷酸书生,本以为还有机可乘,没想到那书生当年便中举入仕,我整天醉生梦死、魂不守舍,直到十几年后的一天,又遇见与她一模一样的向氏姐妹,便一如既往地对她们迷恋、呵护,纵被左邻右舍、闲人过客所诟病谩骂,依然不改初衷。’原来向云菲是陈叔叔‘初恋情人’的外甥女,我非常佩服他的钟情。
“到五牛镇的第三天,向云菲的儿子就来到人世,他来到人世间的第三天,他母亲就离开了这个尘世。她死时一点都不好看,整个人都异常虚脱浮肿,任凭儿子在身上滚奶却一无所获,但那最后难过、不舍、无奈、又决然的眼神,让我觉得她的灵魂更加美丽:若果不死,她必依然多情而热爱生活。又三天,我向陈叔叔告别,真诚地对他说道:‘你陪着她更合适,我不配。我准备往西行了,以确定自己要干什么,如何开始。’陈叔叔喃喃道:‘卯月子丑日。’那是向云菲离世之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