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行驶进休屠城内,四周密集的车马声、人语声、驼铃声里,还交织着从好几个方向传来的琵琶清响和胡姬的妍歌艳词。三婢没出过兆京,哪里听过这些,都有些好奇,青桐更是一脸渴望地看着李长生。
李长生看着好笑,挑起窗帘招呼三婢一起往外张望。
黄昏的休屠似乎没有半点日落而息的自觉,街道上除了进城的车马驼队,还有穿着羯服或胡服衣冠的男女走过,男子多是饮了酒,有时竟当街拉住一名胡女,胡女半推半就也随他去了,看的青霜等这些习《女训》《女戒》的汉女惊愕无比。琵琶声时而从探出坊墙的高楼上传下来的,透着一股奇异神秘的迷惑。
待到马车转过街角,进了一处坊门,坊内道路两边更是邸舍接檐、酒肆林立,路旁行人摩肩擦踵,各种酒肉香料的味道隔着窗纱扑面而来。进出的客人明显比庆国要杂多了,各种肤色打扮的男女老少都有,看得人几乎眼花缭乱。
青桐暗暗咋舌,低声嘟囔着:“这羯人怎么形形色色,奇形怪状,什么样子的都有?”
李长生枕着手靠在车壁上,并不和她们一起往外凑。青霞正看的津津有味,听到青桐的嘀咕,忍不住取笑她,“少见多怪,这才是休屠。”
“姐姐就会笑话我。”青桐羞恼道:“我也是第一次来嘛,再说姐姐就不吃惊么?”
“我当然不像你这么能咋呼。”青霞还想再取笑她两句,只是当看见两个面色酡红的僧人脚步微晃的从一家酒肆走出来时,青霞也忍不住揉了揉了眼睛。
“天,和尚也喝酒吃肉?”连情绪不怎么外露的青霜也震惊了。
李长生笑了,和她们解释道:“其实也就汉人的和尚戒酒戒肉。这里的和尚嘛——酒肉穿肠过,佛主留心中。”
三婢咋舌不已。
马车行得并不算快,好一会儿才将那两个僧人抛在后面,往前又行了一段,拐进了一处略窄些的街道,眼睛耳朵才终于都清静下来。沿路院墙高耸,几处乌头门都极为高大,看来这便是羯羌四太子哈日松的府邸了。
李长生正看得出神,只觉微微一震,马车停了下来。青霜等三人先下了车,打起帘子,李长生带上帷帽,弯腰出来。还没来得及抬头,几名胡婢已涌到车前,问安的问安,放脚凳的放脚凳,搀扶的搀扶,李长生正有些“受宠若惊”,夏侯丹已经挤了进来,亲自把她扶下来。
李长生忙左右看了几眼,天色已有些暗了下来,带着帷帽更是触目一片昏昏,看了一眼夏侯丹,小声问他:“你打算待多久?”
夏侯丹笑了,洋洋得意,“你是在担心我?”
切,谁担心你,我也是担心我自己的安危啊。李长生心里直腹诽。
某人依旧不依不饶,“到底是不是?”
李长生翻了个大白眼给他,夏侯丹甜蜜蜜地接了,“别担心,不会出事。”
那最好,姐姐还不想这么早飞仙啊。
哈日松已经走过来了,对夏侯丹微微笑道:“殿下请。”
“四太子请。”
哈日松看了一眼李长生,体贴入微道:“这位姑娘想必一路舟车劳累,香汤已经备好了,还望姑娘不要嫌弃。”
“多谢四太子款待。”李长生行了一礼,又对夏侯丹低声道:“我去梳洗一番。”不得不说哈日松很细心,她爱洁,这一身尘土不洗洗,她自己都觉得难受。
夏侯丹颔首,李长生便带着三婢随胡婢去了。
进门大约走了一里多地便转入屏门,路边的景致顿时为之一变,李长生知道这是进了内院,随手摘下帷帽略打量了一番,却见花园不大,饶是如此,看去依然是十分精致秀雅,林泉布置颇见匠心,似乎比她之前去过的楚王府也不差什么。
片刻后,眼前便到了一处林木掩映的小院,几个花枝招展的女子快步迎了上来,为首的一个便笑着上来行了礼,又扶住了李长生的手,“姑娘一路辛苦,请随阿宛到里面歇息。”四太子府就是四太子府,不仅哈日松自己汉语说的极好,连府里的人都会说汉语。
阿宛?李长生抬头看了一眼,只见这女子大约十七八岁,高鼻深目,头发却是乌黑,越发称得肌肤如雪,唇若涂朱,端的是个异国风情的美人,李长生含笑还了礼,又看了看她身上穿着缀金丝联珠对鹿纹的大红织锦披风,一时有些拿不准她的身份,只能微笑道,“有劳了。”
阿宛声音清脆的笑了起来,“姑娘客气了,姑娘叫奴阿宛便好,四太子吩咐奴来招待女客,姑娘有什么缺的,直管吩咐便是。”
李长生和她一道进了院子,屋里暖气扑鼻,李长生忍不住轻轻一颤,阿宛忙道:“快上些热酒来。”
李长生刚要点头,青霜就拉了拉她,小声提醒道:“九公子。”李长生只好作罢,摆手道:“算了,热水便好,我喝不得酒。”她等会儿还要见夏侯丹,那恶霸的鼻子比狗还灵。
阿宛惊讶地看了她一眼,想了想还是笑道:“姑娘有所不知,这热酒最是驱寒,咱们羯羌人便是幼童也喝得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