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人有妇解汉音,汉女亦解调胡琴。”
自打三十多年前羯族狼主带领羯人反抗匈奴,逐步重建羯人自己的政权,狼主有四子,最看重的是四王子,四王子崇尚汉学,休屠城的好些制度体制仿照庆朝,近两年也渐趋初具规模。虽然还是比不得庆朝,别说兆京,就连幽州也还是有一定距离。但好歹是羯羌都城,也自有一派风貌,饶是在这等苦寒之地,城门下也是一副车水马龙的景象。
夏侯丹一行扮成商人,人数不算多,只有两辆马车,十几名随从,并不算显眼。跟着东城门前排起的长队慢慢向前移动,眼见离城门还有几十步,有人打马迎了过来。
韩少成忙催马赶上几步,“景文,怎么是你亲自来了?”
来人正是华氏惨案后,夏侯丹唯一仅剩的表兄华玉言。
华玉言微皱眉头,低声问:“九公子在?”
夏侯丹已听到声音,忙掀帘探出头,见是华玉言一脸吃惊道:“景文,怎么是你?我哥不是已经到幽州了吗?”眉毛紧紧锁在一起,“难道又出事了?”
华玉言忙道:“三公子人已在幽州,只是不放心你,便留我在此接应。”
夏侯丹松了口气,“那就好。”
华玉言眉头却依旧不见松开,“只是如今情势有些不大好,羯羌狼主病重——”说话间,看到了车内坐着的李长生,眉心皱得更深了,“她是?”
夏侯丹目光一闪,侧过身不着痕迹挡住李长生,犹豫了一下道:“她是我的——”妻子?大庆齐王何时大婚的?丫鬟?更不合适!夏侯丹一时不知道该怎么介绍,只好含糊带过,“她跟着我。”
谁知,华玉言似乎急了,脸色忧色更浓,“阿九,你怎么带了女眷过来?羯羌大王子最近迷上了汉女,每每汉商经过都少不得一番检查,若是有美貌女眷随行都会强留下来——”
夏侯丹目光一闪,转头对李长生说了一句:“你不许出去。”刚要跳下马车,被李长生拉了拉衣袖,小声叮嘱道:“别逞强。”就怕他不知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道理。
“我知道。”夏侯丹瞪了她一眼,他有那么蠢,那么不分轻重嘛!
瞪完人,夏侯丹就把青霜等三婢放进来照顾李长生。一行人进了城门后,从西边的一处侧门进去,走过长长的夹道,才来到一处极宽阔的院落之前,院前早已有另外一队牵了七八匹骆驼商队等在那里,也是一队汉商。
华玉言忙上前打听,才知今日已被驳回一拨,这一队的几位汉商正在里头公验。正说着话,就见院里出来了一队羯人士兵,上来便从骆驼拽下货囊翻检,器皿破裂之声、呵斥声、恳求声顿时乱纷纷的响成了一片。两盏茶功夫之后,前头那队汉商的货物都已乱七八糟的散在地上,一些药材被放了到一边,带头的商人竟是被直接带走。
夏侯丹面色不动,毕竟是在皇宫里长大,他虽然气性大些,比不得上面几位哥哥深藏不露的本事,玩不来勾心斗角,但该忍耐的时候他还是能分得出轻重。连夏侯丹都能忍耐没发作,就更不用说华玉言、韩少成他们几个了。
一名羯兵皱眉走了出来,上下打量一番夏侯丹,“到你们去公验了。”一边说,一边粗鲁地推搡。
夏侯丹虽听不懂他说什么,但那动作也让他无法克制的额角青筋一突。
华玉言忙转身笑道:“烦劳您了。”不愧是才子,华玉言羯语说的不错,更不动声色地将三枚丰货银币塞到那个羯兵手中,羯兵脸色顿时舒展了些许,看了一眼华玉言,“你这个汉人还懂点规矩。千夫长心情不好,回话时当心些。”
华玉言笑着道了谢,领着一行人进了院门,堂屋的毡帘才挑开,一位身材高大的男子脸色阴沉的走了出来,出门便沉声问:“你们可有汉女随行?”
华玉言心里暗道糟糕,看了一眼夏侯丹,堆着笑对那千夫长道:“启禀千夫长,我们是正经的汉商,最规矩不过。也最懂得这里的规矩。”说着递出一只红木匣子,“这一对明珠还请千夫长笑纳。”
羯人暴虐爱财,若是平时,那千夫长定会欢天喜地地收下贿赂,睁只眼闭只眼就算了。可是,想起大王子的吩咐——
千夫长暗道可惜,冷笑一声,“我是在问你有没有汉女,有没有?”
夏侯丹忍耐了半晌终是忍耐不住,问华玉言:“他在说什么?”
华玉言眼神复杂道:“他们要汉女。九公子,如今你的安危最要紧,我看不如——”
夏侯丹瞪眼低喝:“胡扯!”
千夫长见两人嘀嘀咕咕,很是不耐烦,“汉女,有没有?”不等他们回答,已经有名羯兵上前报告:“千夫长,他们一定有汉女,我看到有两辆马车和他们一起来的。”
汉人狡猾,难怪方才出手那么大方,果然真有汉女在内。千夫长冷哼了一声,对身边的羯兵道:“去把他们车里的汉女给我带来。”
这下就算语言不通,夏侯丹也看得明白,顿时淡定不住了。韩少成、华玉言、魏无忌、小林子等一见他变脸,就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