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里捕快们吵吵嚷嚷的,庄里左近的人们听到声音纷纷出来观看,一时间,韩延凌家的这条东西胡同里挤满了韩家庄的百姓。大冬天的农闲时节,又近年关,百姓们无事可做,大多都在家里猫冬,这帮捕快的到来,顿时让平静的韩家庄陷入的短暂的喧嚣当中。
人群之中,有个矮肥的中年男人,正在翘着脚尖趴在韩延凌家的矮墙上往院里观看。此人名叫胡四,乃是韩家庄中为数不多的外姓人,因为没有土地,又不愿给庄里有田地的富裕人家当长工,胡四便干起了倒卖布匹狐裘的营生,这人头脑灵活,能说会道,这几年风生水起不仅在府县都开了商号,胡氏货栈的招牌甚至都开到了山海关之外,倒是攒下了不少余财,可是骨子里的传统思想作祟,还是希望能拿钱买些土地,过上安稳的地主生活。
胡四这几年早就惦记上韩延凌家的几十亩肥田,自从韩老三去黄河修堤再也没回来之后,杨秀英独自拉扯这两个小子,就算她再能干,毕竟是个女人,田里的活计忙不过来,又没钱请短工,这几年胡四找了杨秀英几次想要出钱买下韩延凌家的土地都被杨秀英拒绝了,要说韩延凌家里有房又有田日子本不该混到今天没米下锅的地步,韩延凌的父亲韩老三还在的时候,喜欢结交江湖朋友,待人接物颇有当年水浒好汉及时雨宋公明的风范,手里有点闲钱都接济江湖同道了,因此老三一去,韩延凌家的日子才一天不如一天,那个时代生产力有限,几十亩地产量本就不多,又加上连着数年干旱蝗灾,韩家的日子更是雪上加霜,若是搁在别的女人身上,早把田地卖了改嫁,可杨秀英是个坚强的女子,竟然就这么撑了下来。
眼见韩延凌和斌子渐渐成人,家里又添了俩个劳动力,胡四买地的心思便也淡了。可今年冬天韩延凌受重伤,家里犹如雪上加霜,胡四买地的心又开始活泛了,今日他们家又摊上了官司,再一看前来捕人的是县里的捕快头金大日。
胡四经常来往于县城,对这捕快头金大日没少拉拢,因此两人关系还算熟络,胡四灵机一动,计上心来。
韩延凌和斌子听见院里的吵嚷声便知不妙,但事到临头,也没法退缩,韩延凌嘱咐朱由校道:“你可千万不要出去,万一再把你抓了去,若是我们俩被抓走了,你可得找人帮忙!”
“放心吧,我又不傻,我才不出去呢,你们放心,有我给你们撑腰,没人能把你俩怎么样!”朱由校笑眯眯拍着小胸脯信誓旦旦,虽然斌子根本没把他的话放在心上,可韩延凌明白,有这小家伙,县令基本就算个屁了。
两人便出了房间,往那一站,韩延凌有了底气,气势就大为不同了,冷冷的睨着金大日一干人。
“就是他俩!”张大少的一个狗腿打手看着俩兄弟,脸上被大耳刮打的红肿之处仿佛隐隐作痛,高声怪叫道。
“还愣着干什么,动手!”金大日见眼前的俩小子,尤其是前面那个白净面皮的小子那种冷冰冰的眼神注视下,第一次感到不自在,金大日不想露怯,急忙招呼手下拿人。
四个提拉着铁链的衙役闻声便冲上前去。
“谁敢!”杨秀英怒喝一声,脚下一踹旁边用来劈柴的木墩子,砍在木墩上的利斧被巨力振起三尺高,杨秀英一矮身,利落的将那把锋利的斧头抄在手中。
金大日一看这架势,便知道人家是个练家子,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就刚刚杨秀英亮的这一手,自己这几个人还真不是眼前这个瘦弱女人的个。金大日虽然功夫不怎么地,可那双招子阅人无数,这点眼力价还是有的。
可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就此被一个娘们吓退,那以后自己也不用再在县衙混了,回去之后,那刻薄的县尊张云和立马会将自己毒打一顿然后卷铺盖走人。
骑虎难下的金大日爆吼一声:“大胆,敢暴力抗法,你是要造反吗?弟兄们给我上!”说罢,金大日也从腰间把腰刀抽了出来。身边几个衙役顿时上前,将杨秀英母子三人围在中间。
“岂有此理,就是你说官府捕快,也不能欺负人家孤儿寡母,看我韩家庄没人是吗?”剑拔弩张之间,院外传来一声威严的大喝。
人群左右一分,韩家庄辈分最高的老太爷韩淑仪迈着稳健的步子,大踏步的走进院子,虽然年逾七旬,可是腰杆挺得笔直,听那声说话,中气十足。一旁站着老军叔和老太爷的大儿子韩昭华。早有庄民把事情通知了老太爷,老太爷急忙赶来,正好在关键时刻赶到。
这老太爷一来,庄里围观的百姓便有了主心骨,洪武爷实行里甲制度,老太爷韩淑仪不仅是韩家庄的当家人,更是此地的里长,都是自家人,他不能眼看着让官府把兄弟俩抓去,县太爷的官声大家都清楚,进了县衙大牢,这俩孩子可保准没有好果子吃。老太爷一句话,在场的庄民纷纷撸胳膊挽袖子,大有一言不合就开打的趋势,官民关系紧张异常。
金大日一看这架势,若是人家发狠,一拥而上,就自己这十几个人,非得吃大亏,到时候县太爷也帮不了他,法不责众,他张云和再厉害,也不敢把人家全庄上千口子人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