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是县）稻花乡周家大少奶奶生了一个女儿，这个女儿就是周雅娟。在此之前，所生的两个儿子都夭折了，所以虽然还是女儿，全家人还是欢欣鼓舞，而他们家的长工夏得成家在半年前就生了个儿子，这个孩子就是夏语尘的父亲夏海洋，少奶奶奶水不足，和周大少爷周承恩商量后，就请夏妈一起喂奶，半年后，夏家另一个长工杨长年家生了一个儿子，这个孩子就是杨新华，而这时候，解放大军已经横扫江城，整个夜郎省都解放了。
就这样，三个孩子从小一起生长，不过在周雅娟四岁的时候，三个人就被迫分开了，这时，农民早就翻身作主，而以前的地主作为专政对象，周承恩隔三岔五就被拉去批斗，夏杨两家自然要和周家划清界线了。
作为地主子女，周雅娟无形中被剥夺了上学的权利，何况当时他们村基本都是文盲，老师没有，唯一识文断字的周承恩，又不准教学，学校更没有，而农村重男轻女的思想，女孩子得不到读书的。好在周承恩只有一个唯一的女儿，便在家里尽心教育，夏杨两家也把孩子悄悄送过来一起读书。
于是三个孩子就这样又在一起快乐地读书了，不知不觉长大了，夏海洋和杨新华都喜欢周雅娟，不过夏海洋比较豪放，而杨新华则比较内敛，但在周雅娟的心中，是喜欢杨新华一些，只是大家都不说。
周雅娟十五岁的时候，父亲不堪批斗凌辱，上吊而死，孤儿寡母，相依为命。
渐渐地，周雅娟长大成人，十八岁的她长得风姿婉约，楚楚动人，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村长闯进她家，硬生生地把她拖了出去，正要用强的时候，一根大棒敲了下来，把村长打昏过去，这个人就是少年杨新华，两人相拥而泣，不敢言语。
再后来，周家母女受到猛烈的报复，母亲被挂上“破鞋”的牌子游街，周雅娟则光着脚陪着，母亲的罪名是蓄意勾引无产阶级干部，女儿则恶意打伤干部，是必须惩治的阶级敌人。
这时候，夏海洋往往挺身而出，勇敢地把周雅娟拉了下来，虽然因此受到村长一定程度的打击，好在他家根正苗红，除了同情阶级敌人的轻微罪名外，也拿他无可奈何。
因为地主出身，周雅娟一直待字家中，直到25岁。想和她好的人不计其数，但想娶她的，只有杨新华和夏海洋，而敢娶他的，唯夏海洋一人。
本来杨新华也曾给父母说过想娶周雅娟的，但父母死活不同意，并以死相逼的情况下，懦弱的杨新华便不敢再坚持了，但还是经常悄悄去和周雅娟幽会。
在嫁给夏海洋的头一个月的某个晚上，周雅娟和杨新华在屋后的那片小树林幽会，二人抱头痛苦，不知不觉间就滚在一起。
和夏海洋洞房之夜，周雅娟如实告诉夏海洋，她爱的人是杨新华，但她嫁的人只能是夏海洋，夏海洋虽然很痛苦，还是原谅了她。
8个月后，夏语尘降生。
这一年，杨新华考取江城市师范学校，从此断绝来往。
第二年，“四人帮”覆灭，夏海洋和周雅娟双双当上了民办教师。
三年后，夏海洋英年早逝。那是一个秋雨绵绵的晚上，白天，夏海洋去乡小学，杨新华在那教书，两人喝了一天的酒，夏海洋醒惺惺回家，倒床便睡，天亮后，就再也没醒来，医生说是饮酒过度，引起心肌梗塞而死。
出殡的时候，杨新华来了，披麻戴孝，大放悲声，抬棺走在前面。
夏海洋入土后，晚上杨新华被夏家家庭中人从家中拉了出来，一顿暴打，杨新华不喊不叫，被打得遍体鳞伤，事后，也不准家人报案，独自去医院治伤。
在此后长达二十来年，由于周雅娟独自抚养女儿，生计艰难，杨新华每年都要把大半的工资收入拿给夏家母女，每次都是偷偷的，无人知晓。在周雅娟1988年转正后，曾经要他不要再资助了，他还是不肯，直到夏语尘毕业工作。而杨新华更是终生不娶。
“妈妈，既然你们这样相爱，为什么不早点结合呢？”听到这里，夏语尘不解地问。
“愧疚啊！”周雅娟说，“我和你父亲结婚前失贞，但你父亲并没嫌弃我，还是对我恩爱有加。而你父亲死之前，肯定和杨新华说了什么，其实他心里一直有结，却又不愿解开，不肯说出来，就这样自己默默忍受。只有我知道，他是抑郁而死的。我们都觉得对不起你父亲，更何况……”
周雅娟停顿了一下，还是下了很大决心，告诉夏语尘：“你难道还没听出来么？杨新华才是你的亲生父亲啊！”
“啊！”夏语尘错愕不已，她其实在听讲的时候就有所怀疑，只是母亲亲口说出来，更是万分震惊。
“可怜的人啊！”她喃喃自语，既是说她母亲，也是夏海洋，杨新华，还有她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