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傲川其实并不傲。
虽然他确实有傲的资格。
他的父亲是大燕的一位修身洁行的文臣,母亲是前镇北大将军家的独生千金,可他却既没有出仕也没有从军,而是选择了习武。
康傲川自幼好武,十四岁踏入随形,十七岁跨随形而登破风。
大燕建国比较晚,并没有经历过数十年前那段武道盛世的悲哀历史,所以燕国尚武。在龙城那些生于富贵家庭的少年武者们当中,康傲川永远是年龄最小,而实力却又最强的那一个。
而在去年,他终于战胜了自己的第四位武学老师“八音老人”魏兆先,完美的出师了。
龙城虽是大燕国都,但还能在武道上给予他指点的人却已只剩下寥寥几位性情古怪的老家伙而已。
他没有不骄傲的理由,可他偏偏就不傲。
他不傲,是因为他幼年有一次在大街上游手好闲的时候,远远的见识到了一个人。
一位身穿着明黄色锦缎华衫,手持着秋山图象牙折扇的中年男人。
当时康傲川才九岁,正在街角的小食摊边耐心地等着那个上了年纪的老板给自己搓糖人。便在那时,他见到在那条不甚宽敞的土石路上,一抬徐徐前行的黄檀木镂狮雕檐轿子被一个运面粉的破旧木板车迎面挡住了去路。
拖着木板车的是一个头上缠着一团粗布汗巾、脸颊凹进去两个深窝、瘦得皮包骨的矮小老头儿,他急急忙忙地试图把板车拖到路边去,可是板车上载了太多的货物以至于不容易改变方向,老汉眉毛鼻子眼睛挤到一块儿,居然急得快哭了。
这时,从轿中伸出一只精致典雅的折扇,轻轻的撩起了轿帘,随后一个气度不凡的中年男人走了出来,示意属下们将轿子抬到路边,然后他请那个拖车老汉先行通过。
康傲川永远都忘不了那柄从轿帘之内缓缓伸出的精美纸扇,以及那个中年男人请矮小老头儿先过去时的优雅姿势。
那个穿着明黄色缎衫的中年男人手中的折扇名为落叶。
落叶,是传说中的三把无上大业物其中的一个。
而那个为拖木板车的矮小老人让路的中年人,正是世间最年轻的神识境武者,以及后来的风云会的创始人、《九州风云榜》的作者——杜秋溶其人。
因此,当康傲川不再迷恋小糖人,逐渐长高长大,慢慢的拥有了一项项足以骄傲自豪起来的条件时,他却跟所有的纨绔子弟都不一样。
不轻狂,不傲慢,不骄纵。
他一直都很淡泊、很宁静。
同时,他也很寂寞、很彷徨。
康傲川之所以彷徨,是因为眼下他需要选择一个方向了。为了做出最适合自己的那个选择,他需要搞清楚一些状况、一些外人根本无从知晓的真实情况。
“你叫邱冰,曾是枭皇门的人。”
康傲川看着眼前的独耳男人,略微有些诧异,他冷静地说道。
之所以诧异,是因为邱冰不光耳朵少了一只,连眉毛也没了一条——这在邱冰的资料当中是没有写的。
邱冰的左眼上方,那个本该长着跟旁边一样浓密眉毛的部位居然是光秃秃的,看起来十分的怪异。
“跟我有仇,还是跟枭皇门有仇?”
邱冰平静地看着眼前的年轻男子,眼神就像是看着一只牙齿都没有长齐的幼猫。
这个年轻人也许有几分才华天份,但跟自己比起来……老子可是十五岁就踏入了透甲境,而你现在只是破风。
像个小孩儿一样,邱冰不禁有几分得意。
“都没仇。我想问你一些关于枭皇门的问题。”
“而我凭什么要答你?”
“凭我还年轻。而你,虽然也还年轻,但你已经不行了。”
康傲川静静的将拳头握紧,随时准备着迎接邱冰的突然发难。
邱冰的嘴角微微扬起,翘出一个微妙的弧度,这个表情有着很多种意味。
过去,当邱冰露出这个表情的时候,他便不会再讲话,而开始做出一些很残酷的事情。
但此刻他却什么都没有做,只是淡淡地说道:“你手里还缺一把扇子。”
康傲川全身一震,拳头也不自觉地松了开来,手心渗满了汗水,他注意到邱冰正怜悯地看着自己。
可是下一刻,邱冰便从自己的视角范围之内消失了。
他猛地朝后跃了一步才看到邱冰已经弯腰弓膝如疾风般朝自己袭来,一勾拳打中了自己的下巴,接着胸膛又挨了一记重重的蹬腿。
康傲川蜷曲在冰凉的泥地上痛苦地抽搐着,麻木的舌头下意识的慢慢摸索着牙床,然后小心的吐出了一地混在一滩黑血中的牙齿。
肋骨断了三根、或者四根,更糟糕的是有些内脏肯定是被断骨给扎破了,康傲川又艰难的咳出了一口黑血,感觉到冷冷的空气正在源源不断的从胸膛灌入自己的体内,这种滋味就好像自己正躺在露天菜市场的肉案上。
他意识到自己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