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幸,他们始终是君子,是以在这简陋草庐之中,王安石在沉吟片刻后,终是回答道:“君实,我知道你的意思。我在金陵紫金山中,已然反思了数月,从前的自己,在政事上的确有过。”司马光听了这话,忙忙说道:“不不,介甫,我不是指的这个!你我之间,我只是将断下的交情续了起来,究竟政事,我是并不想过问的!想来,每个人心中,对于政务之事,都自己的一番乾坤!从前的我,也是逼你太甚了!”司马光如是说道。
司马光能这样说,自是令王安石的心中轻松不少。他本以为,这番司马光高高在上,是一定要以一个当权者的姿态,狠狠来奚落他的窘状的,毕竟那时风光一时的王安石,在台上时,可没少给那些守旧党苦头吃。这点,算来司马光要比他磊落的多。可是王安石随即又苦笑起来,他是了解司马光的,其实以他的性格,他是真的不会做出什么睚眦必报的小人之举来的。
既然司马光给了他信任,那他王安石也就有必要找个台阶下去,此时的他,大概算是心灰意冷,还真没有什么心情和司马光斗起嘴儿来。因此,王安石便站起身说道:“君实,这些……过去之事,也确实是没有提起的必要!往事都已然灰飞烟灭了!我知道你在将我捅的那些娄子,在一一地修补!”岂料,令他大大意外的是,司马光听完了他这话,却是向他走来了。他立在王安石身旁,轻轻说道:“介甫,你可知,我……心中始终没有否定你的变法!”王安石听了,可是愣了,他……不是一向反对最为积极的么?今日又为何要这样说?
司马光叹道:“你的变法举措,其实我都一一细看过!初衷自是好的!只可惜……不适用于我大宋现时的窘境!我想,后世之人,如果在迷惘中想要变革的话,你的新法,自是给他们提供了大好到了蓝本!”司马光说完这话,便抬眼看着草庐外悠长的天,绵白的云,深沉说道:“后世之人,将会褒奖你,只会贬低我!我想,纵然是到了千年之后,你那些惊世骇俗的思想,还会给他们用上,他们会崇拜你,为你抱屈,替你写下洋洋洒洒的文章!而我司马光,在他们看来,始终是个令人讨厌的、古板守旧无趣的老头罢了!”
王安石听了司马光的光,心中惊讶万分。他……竟然是这样说?这代表了什么意思?同情他,或是基于理解他?他只是将一双凝凝的烁目,一眨不眨地看着司马光,内心复杂万分。这是他自变法失败以来,他是第一个人,以这样直白的方式,来安抚他的失落,告知他的理解。王安石心中忽然又感动万分。不管怎样,他知道这番话,是司马光的肺腑之言。他……若果真能理解他至此,他却是……觉得没有什么过不去的坎了!
二人对视良久,同时伸出手,在对方的肩臂上深沉一拍,二人见了自己这相同的举动,微有尴尬,可是随即口中便轻笑了起来。王安石笑道:“老朋友!来,咱们接着叙话!不过,可不要再谈论那些政事了!咱们就……只叙私情,如何?”司马光听了他这话,便大声说道:“好!有何不好!当日我心中想的便是,虽政见不同,但是总盼望着能和你将私交续起!哎……这次能遇见你,真好,真好!”王安石听了司马光这话,脸上微羞赧,他说道:“君实,那****于匆忙之中写给你的,所谓绝交信,可是太过于直白和鲁莽了!其中,好些词儿我是没有细细斟酌,就给你送来了!其实……心中是很后悔的!”司马光听了,却又意兴阑珊起来,他笑道:“介甫,你可知,你的信件,一直被我收藏着!你写的虽快,可是文笔极佳,在我看来,可是你难得的一篇杂论!这样好的文章,我是一定要让它流传千古的!”
王安石听了,连连摇头说道:“哪里……哪里……我的这些臭文,和你编撰的史书比起来,可是差的远了!你若是在家里寻到它,还请就着灯,烧了吧!”司马光只微微一笑道:“不烧,我可舍不得烧!这样好的文章,烧了是我的过失啊!”说完,倒是呵呵笑了起来。王安石见他面上带着轻松微笑,不由说道:“君实,你吃了午饭么?”司马光摇头说道:“还没有。原本是在此打算先歇一歇的,岂料就碰上你了!”
王安石听了,便笑道:“你没有吃饭,怎不早说啊!来来来,我王安石袋中还有半两银子,我请你去饭馆中,咱们边吃边聊如何?”司马光看了看他身旁的荷叶包,笑道:“你果真是要请我?你脚下可不是还有,未吃完的吃食么?你自”王安石听了,笑道:“我一个人,不就简单点了!”司马光也笑道:“你一个人,就吃几个炊饼,见了我,就要请我去饭馆!我的心里当然是过不去啊!不过,我知道你就是这样大方!你瞧,我这口袋里是什么?”说着,司马光从一个袋子中取出一块牛肉,和一只叫化鸡,对着王安石说道:“我看,我们就不要去饭馆了,你这里有炊饼和茶水,我这里有牛肉和土鸡,咱们便就还是坐在这里,吃着肉和炊饼,就着茶水,可好?”
王安石见了牛肉,果然笑道:“君实,你果然有好东西!行,咱们就在这里,继续畅谈一番!”司马光听了这话,便也坐在地上,靠着王安石,将牛肉一撕两块,一块给了王安石,王安石便将荷叶包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