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便叹道:“好你个王安石!好吧,那我就要问你了,怎么好好儿的,你又要将黄庭坚给调到那黄州去!那黄州,咱俩都呆过,是个好地方还是糟地方,你我都是知道的!你若是想打击我们,不如就干脆将我苏子瞻再调了去!横竖我这一路,山啊水啊的都是见识过!再去一次,就当是追思了!只是万万不可将他给调了去!”苏轼一边说着,一边不禁叹息起来。
王安石看着苏轼的脸色,很是凝重,不由说道:“子瞻,这政治之事,本来就是残酷的!若是我不这样做,只怕皇上执行起来,只会比我更为苛刻!其实我能说……我还是在暗中保护你们么!”苏轼听了这话,不由哈哈笑了起来,他忍住怒气,说道:“介甫兄,你当真是幽默!”他深深地叹了口气,站了起来,对着王安石,一字一句道:“介甫,你可知,黄庭坚在那抚州,就已经患上了绝症了!生死也不过就在数月之间!此前我还一直不知道!还是上一次我去他家,他对我亲口说了出来!他瞒着自己的病情,家中老小是一概不知!你如今这样待他,我看他这一去,只恐是性命堪忧的了!”
王安石听了,也是焦虑起来,口中唤道:“哎……这个黄庭坚,我问他时,他还跟我犟,说他的身体极好, 哪怕是叫他去琼州,他也是没有什么问题的!我知道他是在激将我,可是那里知道,他竟是真的有病呢?”说着,便顿足叹道。苏轼听了,便道:“介甫,你若是还将他当做朋友,那么看在朋友的情分上,你就帮他一次!将他给调了回来!让他在汴京过着剩下的日子罢!他的年纪也不过比你我大了些,今年可还不到四十啊!”王安石听了,便说道:“好吧,我就先先斩后奏一回,发布一到命令,派人先将他唤回,皇上那儿,我明日再去好好说与说与!”苏轼见了王安石一脸认真的神色,便知道他不似在诓他,因此苏轼便道:“好,介甫,我相信你!黄庭坚若是回了京,那些恩怨,咱们就一笔勾销!”王安石听了,便苦笑说道:“子瞻,在我心里,对你从来没有恩怨!我一直将你当做我的朋友!”苏轼听了,心中似有所动,可是他并没有多想,只是对王安石鞠了个躬,返身出了王安石的家门。
可是一切终究还是迟了。黄庭坚车马一行,已然到达了黄州境内。这一日,家人们都在驿站信休息休息,准备在吃过简单午饭后,在往城中走。就在这一日的黄昏,黄庭坚口吐鲜血,一口气没有喘上来,终于就在驿站旁的一家旅馆内去世了。家人见了,无不嚎啕大哭。他的妻子并着一双儿女,哭的简直是哀哀欲绝。这时,赶来给黄庭坚送公文的信差也知道了,又快马加鞭地将此事告诉给了王安石。王安石惊闻,手中的茶碗也掉了一地,毕竟黄庭坚,也是一代书法家诗人啊!苏轼也知道了,想起昔日黄庭坚待自己地情意,决意要去黄州,要亲自护送黄庭坚的灵柩送回他的老家江西去。
黄庭坚是个廉洁之人,他帮去打理的时候,发现安葬费都不太足够。苏轼便自己掏出了一些银子,和黄庭坚的家人一起打理后事,数月之后,苏轼从江西返回黄州,途径赤壁时,忽然内心突发感慨。想着自己在数年之前,曾和萧萧佛印黄庭坚一道,在赤壁之下,漫谈风月,当时是多么的意气风发!可是如今呢,此其中一人,已经惶惶不在人世矣!苏轼的心是 格外的悲凉!就在他独自一人漫步在赤壁山下时,迎面却碰上一人,正是大肚笑嘻嘻的佛印和尚!苏轼且惊且喜,不由问道:“和尚怎么也在这里?”佛印便笑道:“你一路悲伤,我跟着你,你当然不知!”苏轼便哀哀道:“友人已经不在,怎么和尚你不悲伤么?”佛印听了,便念了一句偈语,口中说道:“世上之事,莫过于此!生老爱欲,自是人生无可奈何之事!此刻,和尚我看来,他此番已经在轮回之路了!”苏轼听了,口中哦了一声,可是神色还是惊惶。佛印便叹道:“子瞻老弟,今日不单是我,还有好些昔日之友,在那赤壁山下等着你呢!不如学庄子,用诗文歌赋来做一番别样的哀悼罢!”苏轼见了佛印之言,良久,方喃喃出声道:“如此……也好!”
苏轼和一干友人,泛舟到了赤壁之下,在众人的邀请下,苏轼终于写下了,缱绻在心头多日的《赤壁赋》:
壬戌 之秋,七月既望,苏子与客泛舟游于赤壁之下。清风徐来,水波不兴。举酒属客,诵明月之诗,歌窈窕之章。少 焉,月出于东山之上,徘徊于斗牛之间。白露横江,水光接天。纵一苇之所如,凌万顷之茫然。浩浩乎如虚御风,而不知其所止;飘飘乎如遗世独立,羽化而登仙。于是饮酒乐甚,扣舷而歌之。歌曰:“桂棹兮兰桨,击空明兮溯流光。渺渺兮予怀,望美人兮天一方。”客有吹洞箫者,倚歌而和之。其声呜呜然,如怨如慕,如泣如诉,余音袅袅,不绝如缕。舞幽壑之潜蛟,泣孤舟之嫠妇。 苏子愀然,正襟危坐,而问客曰:“何为其然也?”客曰:“‘月明星稀,乌鹊南飞。’此非曹孟德之诗乎……相与枕藉乎舟中,不知东方之既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