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幽峰下,有一袭白衣缓步登山。
一身素雅白袍配上男子的温醇气质,当真有一种说不出的写意风流,换下旧衫着白衣的澹台长明一手持着书,一边观赏着沿途的云雾风景,像是偶然生出寻幽访友雅兴的私塾先生。
半柱香光景,澹台长明登上了峰顶,此时日头沉入云海,昏黄的夕阳余晖洒在山峰上,这样的壮阔风景,兴许是很多俗子一辈子都无法看见的。
“师兄你的耐心还真是一如既往的好,小徒弟命悬一线,你还能沉得住气,莫非你就一点都不担心事情有变数?”韩相如声音依旧清冷,面容苍白,犹如一场大病才初愈。
澹台长明握着手中那一卷书,轻声道:“我又不是赫连先生那样通达鬼神,算测天机的大家,局已布好,棋子也落下,你我这种局外人也只能站在这里静待收官。”
随即他又说道:“那些有资格在天地棋盘上落子的棋手都开始纷纷布局,争夺证长生、登仙门的机缘,在他将那尊八部天龙纳入体内时,便就自愿的跳进了天地这方大棋盘,路是他选的,也得他自己走!这一场大劫,归根结底还是要他自己挺过去!”
韩相如吐出一口气,摇头道:“我实在弄不懂这些人到底在图些什么!翻云覆雨,操纵人心,当真这样有意思?以前想不通,现在还是想不通,赫连先生,温师叔,都是一等一的高人,又何必天上落子,天下争雄,落得个难以清静!”
澹台长明看见这个一向孤高的师弟难得吐露心声,开怀笑道:“韩师弟,对于你我这样只求一剑斩出个星垂平野阔的剑士来言,自然是很难明白那些志在谋取一人一国,乃至天下大势的国手的所想所求,澹台长明不管他们如何在世间翻弄风云,但是将主意打到我徒弟身上,我便不能如他们的意!”
韩相如眼神恍惚,此时的澹台师兄,方才有几分当年昆仑剑仙的意气风发!
“佛门八部天龙,八百年的魔头,还牵扯一场天人棋局,你徒弟当真不是凡俗。”
澹台长明望着敛去最后一丝余晖,沉入云海的落日,低声叹道:“千炀他自幼孤苦,尤其是上了西昆仑后,本性活泼的他,变得清冷少语,他常说自己本是俗世中人,身不由己才上了这座巍巍仙山!你说这话要是给西昆仑的诸位师叔听见,还不得跳脚大骂他‘竖子不知天高地厚’啊!”
韩相如喃喃道:“身不由己,命不由己,连走下的路都是他人早已精心算计好的,这样的人生未免也太可悲了些!”
澹台长明神情肃穆,紧握着手中一卷书,语气平淡道:“我算不上什么好师傅,也不怎么会教徒弟,两个徒弟,大徒弟天资好,不用我教,小徒弟呢,性子倔,修行破境这些都是他一步一步拼命换来的,都说修士是向天争命,我这徒弟才是确确实实的在搏命修行,老天爷不长眼,拿去了他许多本该有的东西,父慈母爱,这种寻常人家拥有的,千炀很少能享受到。以前师傅跟我说,天底下的道理不在嘴上,在剑上!所以我下山后谁要跟我讲道理,先比剑再说,谁要跟我不讲道理,还是比过剑再说。剑上说理,我觉得就挺有道理的。”
一袭白衣站在山巅,平淡话语中声声惊雷炸起,这哪像个心灰意冷之人说出的话,昔日的昆仑剑仙意气风发,可谓是天下无双,今时的澹台长明难道还能起身拔剑,重回剑仙不成?!
天幽峰下,有雷声滚荡,整座山峰都在颤动。
宛如千万声雷在峰底炸开。
韩相如唏嘘道:“佛魔一线,八部天龙立地成魔,这不等同于唤出了八尊法力滔天的大魔头!”
澹台长明看似八风不动,手中却是握紧了那一卷书,心中暗道:“千炀,一执成魔,心结不解,这场大劫你便过不去,莫要辜负为师的期望!”
峰顶两人静静观看这场八百年来前所未有的大佛立地成大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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峰下的森罗小境甬道里,两人可就没有这份闲情逸致,老和尚头顶浮出丝丝缕缕的黑气,聚散不定,犹如一条条细小黑蛇狂舞,青衣少年略显惊讶道:“嘿,果然不愧是待在地藏和尚身边,活了八百年的老鬼!佛门的狮子吼,鬼道的饲养鬼魂,现在连魔门失传已久的‘蛇吞象’都琢磨出来了,莫非你还想贯通诸道,证就长生大道!”
老和尚咧嘴一笑,声音再无施展佛门正音的浩然刚正,满是阴邪,道:“八百年的日子啊,生不能生,死不能死,不就只有靠参悟这些旁门左道来度日。我知道你想以水磨工夫慢慢来吞掉这八尊神魔,可是对已而言得不偿失,你只需要在这个青衣子破境真丹,突破头顶天门,魂魄出窍时,一举占据他的肉身,自此,你便是他,以这具肉身的上乘资质,往日的种种神通都能轻易修回,这尊佛门重器对你只是锦上添花,但在我眼中,用魔门功法吞食佛门残留气运,在将八尊法身熔铸为一具大金刚肉身,我便有望窥得八百年未有的如来正果!”
青衣少年玩味道:“吞食佛门残留气运?你这是想一手断绝佛门千年的传承?!”
老和尚冷漠道:“佛门?他们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