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了,亲亲的楚国,咱的第三个故国,我在你的怀抱里还没有暖出做公主的味道,就要被你的主子给利索索打发了。慢吞吞的蜗牛车将咱载去,这辈子怕是回不来了,永远也回不来了!
别了,亲亲的咱娘,咱还没有和你暖出母女水乳交融的亲情,就要一地情丝两地闲愁了。你对咱的好,咱认了,你的无能为力咱也理解。再怎么说,你也没有熬上大王的正房,总还要为自己的将来留些余地吧,违逆君王的下场,是个正常人谁都知道的。
别了,咱知彼知己知面知里的甘哥。既然知道了咱是个标准的女人本色,你为什么就不早点下手——难道你不是男人嘛?我宁愿和你做一个四海为家乞讨为生的老乞婆,也不要做什么议和的简单人肉工具,表面上生活无忧,心灵贫贱得活像塔克拉玛干沙漠。
离开楚国的咱,坐在颠簸如筛的牛车里,实在感受不到就要嫁人就要成为某人新娘的半丝儿喜悦。人事,咱刚刚懂,内里那两个黑黑的金豆虽然刚刚膨胀到位,可是咱就是没有想到这样快就和陌生的那个他双宿双飞,宛如一体了。而且,咱那个爹的咒语,咱总也解脱不了:“那个糟老头,爬不上三两回,就翘翘腿了,我能让我的亲生闺女一辈子守活寡去!这野生的东西,享了几年富,早该替咱做些贡献去!娘希匹,难道你就忍心看着咱在那火坑里过着生不如死的日子吗?咱是个标标直直的女人,咱也要过正常人家那种举案齐眉夫唱妇随的惬意日子!”
咱没有经历岁月洗礼的小心肝儿那个痛啊——早知道这糟老头这样可恶,咱就是任凭被可恶的八小姐给折磨得小命不保,最终免不了和哪个跑腿打杂的糟老头混过后半生。那又怎样,至少,咱是他的唯一,离了咱他只能钻柴垛去。就是那样年头可以看到N年后的那个年尾咱有咋样的生活,咱也不能削尖了脑袋往这冷冰冰的王宫里挤。这王宫里,哪里会有父母儿女亲情,有的只是人与人之间的相互利用和被利用。咱那个爹,利用了咱娘,咱娘就能挣些名头,就能有资格对人颐指气使飞扬跋扈了。娘利用了咱,咱就可以有个捡来的爹,顺带捡来的娘,偶尔可以耍耍小脾气,使使小性格什么的。
一路上,咱的泪水就没有撒干过,几乎把咱娘给咱新换的红色嫁衣都给****了。哪有什么办法?提起这殷红殷红的新嫁衣,才穿的时候,咱娘的泪水可没有少流,眼泡子红红的,一个劲叹息:“回不来了!回不来了!”惹得周围那些和咱混得姐妹情深的丫鬟侍女们个个眼皮发湿,跟着咱娘给咱掬一捧同情的泪水。
可是,咱那个铁石心肠的爹一点儿难过的意思都没有,还在那里可劲儿发牢骚:“不就出门嫁人吗,又不是上法场,合着这样哭哭啼啼吗?不准哭!外人听见算怎么回事!”
就是咱想笑,又能笑得起来吗?给咱送行给咱护卫的一队兵丁和那个偏将军一个个唉声叹气的,比要他们到沙场上和凶残的敌人拼命都难受:“还不如去和敌人打仗呢,就是没有了小命,好歹也能落个马革裹尸魂归故里的好名声!送这个小丫头前去嫁人,事是风光,就是咱没福消受啊!我走的时候,俺女人才挺起大肚子,就是不知道咱回来的时候,赶不赶得上咱娃子第一个叫咱爹?”接着,就是无数的叹息连连。
就这样,原本应该喜气洋洋的送亲队伍,比送葬的队伍更加悲声涟涟。带着苦和愁,带着辛和酸,带着委和屈,一路上咱拼命忍受着他们的白眼和冷淡。不是特别紧急的排泄任务,他们爱怎么着就怎么着,爱走就走,不爱走就停下——反正公费旅游呢,时间要求也不是很紧。大王的谕旨说得明白,新婚的日子定在来年的大年初一,现在才九月九呢。
咱呢,更加不着急,别人家的新娘听说都是猴急猴急的,巴不得今天入了洞房,明天就能成为孩子他娘。咱心里却连丁点儿兴趣都没有,咱实在想象不出,那个就要和咱偶尔同床共枕的那个老客会是咋样一副尊容,是不是农村那些牙光光齿光光脸似核桃皮,口水赛小溪,走路都打晃的庄稼老儿那模样?真要这样,不说往咱的身上开拔,就是自己上床都困难吧。
提到郑国,咱多少还有些暖意的浊流在飞——说什么,咱那个娘舅不在郑国当老大吗?咱这次前去,要嫁的糟老头子不会是他吧?不会那样吧,你是咱的娘舅,咱是你的亲亲外甥女,咱两个如果真那样那样了,咱以后咋样称呼你呢,叫娘舅,还是叫夫君?不过应该不会有这样的噩耗产生吧,按着咱娘依稀曾经给咱推算的年龄,咱娘舅差不多也早该入土为安了吧。如果不是他,咱的那些老表们谁能担当得起糟老头的称谓呢?管他呢,既然已经出了楚国的都门,咱就是楚国正儿八经的八公主了,是死是活,咱也只能到那边看看再说吧。实在不行老表们要霸王硬上弓的时候,咱赶紧亮出咱的底牌:“我说老表啊,咱是你的表妹啊,俺娘死了,叫俺来找你了。给你添麻烦了!媳妇,咱是当不成的,直系亲属三辈子不行结婚的!要不,你给咱找个骁勇的将军,将咱嫁个将军夫人也凑合!”
风怎么起了,还这么凉,咱在楚国的风都是温暖潮湿的,正好可以除却煎熬人的炎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