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连的会发光的东西在黑云后面聚集闪光,更有沉闷的雷声似乎在怒吼。雨,一场猛烈的雨看来就在眼前不久了。
老婆婆走得真快啊,就我这稍耽搁一会儿的功夫,老婆婆不太灵便的大脚已经迈出田埂,迈上回家的田间小路了。我不敢再有多少耽搁,紧跟在后面就追,没有了娘亲的保佑,眼前的老婆婆就是我唯一的救命稻草了。
这叫嘛子路啊!坑坑洼洼的土路一点儿平整的地方都没有,还净是下雨天人和牲畜走出的蹄子印,还左高右低的,右高左低的,像在大河边儿上跳着没有规则的街舞。没有草鞋护脚的我,每走上一步那些草啊根啊的,都想要给我脚底板戳个大窟窿似的。
可是,人家老婆婆走着这样的泥泽路,简直比我走家里的平坦大道都顺溜。宽大的脚趾走过那些蹄子印,比钢钉钉在地上都稳妥,左臂挎着蓝子,右胳膊急促地甩动着,大脚不停地前后摆动,身形就在四五尺开外了。
那堆粟粟还称得上堆吗?零乱地堆在地上,也不过两三个大簸箩大小,挤攥在一起,也不过两三个壮汉的搂抱就干净彻底了。你的胳膊就是再小,三两回还能挤抱不完吗?看老婆婆围拢的仔细劲儿,好像她养育第一个娃仔的时候,也没有这样珍重过——毕竟,娃仔没有了,总还可以回回菜再来要过,这吃食能行吗?今年的收成差了,如果还有余粮,一家人还不会立即陷入生活无着的囧地。问题是,年年打下的那点儿粮食交吧老爷家的租地钱,付过官老爷的摊派款,余在自家的还能够一家人嚼裹个年儿半载吗?不到收获季节,家里干净得可比王宫里用石灰粉过的宫墙都白了。
“妈,他是谁?到咱家来干什么?”老婆婆刚收拾完草房前面的粟粟,雨还没有下来,一个精瘦的黑汉子领着一个同样饥瘦的女人也就走了进来,头一时间就盯上了我。
“野地里捡来的呗,还能哪来的?”老婆婆还在喘着粗气,回复的话语就特别生硬,“早不回来晚不回来,非等我把粟粟都收拾好了才回来!”
“妈,不是那样的,原先的老爷不是跑了吗?新来的老爷脾气还没有摸着,咱不能老开溜啊。对了,妈,这小家伙是个男孩还是个女孩,瞧那细皮嫩肉的小模样,八成是个女的吧?”汉子赔着笑脸,狡黠的黑眼珠子围着我还是不停打转。
“管他女的男的,咱家还有多少吃的东西可以养活一个外人,照我的意思,从哪儿捡来的,还送哪儿去!谁家有本事谁家养,咱家不行!”一直在旁看着不语的那个女人忽然打破了这沉默。
“怎么养不起?不就一个七八岁的孩子吗,没爹没妈的,你们让他哪里去?没有吃的,好,从今天起,把我的一口给他吧,老娘喝东北风去!”老婆婆将我紧紧偎在怀中,好像一撒手,我就被这些可恶的大风刮走了。
“不行!就是不能留下他,瞧他一身行头,绝不是一般的穷苦人家出生的,别是老国王留下的孽种啊。要是那样的话,咱赶紧给他送走了,外面可都画影图形张贴着悬赏通告呢,举报者有奖,窝藏包庇者同罪呢。”夫人一万个不同意。
我早唬得两股战战了:“画影图形……悬赏……都是找我的吗?我真这么值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