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一程,水一程,春谢水未停,似是无情怀情多,流不尽,尽流多。犹如一场梦,但愿梦不醒,长守虚空中;人生自来多情种,无处萌芽无处种,唯留一怀空落寂。
梦醒方知一场空!
此时已经是、夕阳西下,落日含烟。开宽的海滩,偶尔、几只海鸟掠空飞过。西天那一抹残云、已被上帝染成色彩鲜艳的绸缎一般;蔚蓝色的天空,宛若一面透彻的镜子,那蔚蓝色的纯粹,犹如刚被绸缎轻轻抹过,显出一丝不染地清晰、而且幽幽地意境深远的单纯、纯粹!阵阵咸咸的海风,却携着稣稣的甜美,软软的****迎面扑来。
此时真的是——落日与孤骛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正是渔舟唱晚时。
人影疏落的海滩,此时人迹反而开始接踵而至。冷清的海滩,这天然的海浴场,也逐渐热闹了起来。仿佛就为了那娇艳的夕阳,那一抹绚丽的晚霞,那一倾开宽的浅滩,那一怀汹涌的海水!
只有高梁他,还默默地坐在海滩边的另一角落,老远地、悄悄的看着,看那些戏水的,浴在夕阳下的,随波逐流地戏海弄潮的人。他像在耐心地守望着,守望着这最后一抹绚丽的彩霞和拥簇在彩霞中的夕阳。看不出,到底是、是妖娆的夕阳将残云濡染成娇艳的彩霞,还是那绚丽的彩霞将含羞的夕阳拥簇在妖娆当中!
高梁默默地耐心,于孤独中,坐在远处一边,与喧哗的人群相与,独守这一疏离人群、偏僻的海滩边,独自享受着这凝静显得深远的景色与情境之中。
看着落日迟迟未去,守着游人早早不归,他、轻抚那支依然金黄铮亮的萨克斯,凝静地望着无际的天外。他在默默地,仿佛真在耐心守候着来自开外的那写在花朵和海滩上或者说是写在风中的那声来自渺远的问候!
高梁却显得是余兴难抑,重又将刚搁下的萨克斯轻轻秉起。迎着海风,背着夕阳,即兴而意趣横溢,偎依着那孤单的身心、面临开阔的海潮,再独自吹起,那意境幽远地舒缓的—曲——“昔日重来”!
那曲调平缓,旋律舒坦,情韵委婉,音色纯真的萨克斯,犹如在抒说着往日的情境。借那悠扬地悱恻的诉说,寻觅、追寻、回忆、重回、那往日的遗憾与纯粹。于怀念与追寻中,他、重又像是回到了那相去未远的情意中。
正在闹海的游人,没几人在意他这、远处天边的人。也没人留意那飘浮在半空的、缠绵、悱恻呜咽于是风中的音乐。仿佛只当是、远处某处正即兴播放的背景音乐。
好像他们也早已习惯了。看他在此清闲地坐在那与人距离着的远处,不厌其烦地吹那无人聆听的曲子。
放不下的陈惠如此时亦,像是被那委婉缠绵的曲子所引领,寻踪来到也曾经洒落过他俩潇洒足迹的海滩,果然不出所料。失散了的丈夫真在这。她轻轻地靠近去,悄悄站在他身边,默默聆听着,那显得陌生、却也熟悉的曲子,耐心地等他情尽兴阑、稍息歇下时,才轻轻呼唤,想唤醒他痴情的迷茫,唤他回家!
“家在哪?”他眺望着无边的大海。暮色四合,一片漂渺迷茫。
“……你怎么会……你不会就这样带着它……”
“是的。我要带着她,陪着她。陪她回家。回她魂牵梦绕中的家!”
“但她已经……”
“不!不!她是永恒的!”
“但终究已一去不返!”
“所以我必须为她……”
“她已经不在了!”
“所以我必须为她,活着!只有我活着,她就永远,永远活着。活在我的心里。我的心灵,即是她永恒的方舟!”
“放暑假了,我们的女儿下个月就要跟爷爷和奶奶过来。”
“那就很对不起了。委屈您了!在此我向您说声——对不起!”说着,他恳切地向她深深地鞠躬。“让你失望了!站在你面前的男人,或许就不是你所应该找的那位男人。”
“该来的不都来了。该走的不也走了!”陈惠如望着海面。“到什么时候你才能放得下。”
“既然已捧起那掬水,天上的那轮明月已在我的手心!即使撒手,月是不在了,也已十指渍满秋水!在心中、还收藏着她也曾经捧起过的那个月亮!”他麻木地、孰视无睹。
她也不愿看到会是如些。当时只以为:让他面对那无法回避的残酷。等到他看清了那事出有因,会接受那无法改变的事实。冷静下来也就自然会回来。谁知他竟然投入那么深,跌得这么沉!就是不回头。面对这,苦海无边、浩渺连天。默默无语两行泪。
“我知道你还斥怪我。但那时……”
“不。为什么呢?你没错!真的。人是独立的。像天上的星宿。错的是苍天!命运不予与她生,她也没法子。面对人生与死神,谁对?谁错?”他径自往前走。走着。“活着的人,自然有活着的理由。无法活着下去的,自也有其无法逃脱的原委。本来说,任何生命都是苍天所赐,都享有活着的权利。但并非每个生命单位都能享有同样的长度与宽幅。有时更不堪得到命运的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