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他早早起来,心里担搁着医院里的温暖,昨天不过去,怕她要为此而多心了。乘公交车匆匆赶过去。想趁早将温暖接出来。怕一旦过了中午十二点,像住旅馆一样,他们又要多算你一天房钱!
赶到医院时,米米她早早已将东西收拾好(其实也没什么可收拾的),正坐在床沿。望着门口,企待着!看到匆匆赶过来的高大哥,她才回过神来。连忙站起来,迎向高梁,将事先准备好的存折交与他。她已待不下去了。
“你不能多住几天?”高梁犹豫着,以磋商的口气轻轻的问。
“怎么?找不到住处?”温暖颇有失落感,但也显然在尽量平静地。好像、她早已有这种忧虑。
“住处倒是找到了。”高梁颇有所不满意地。“只是……”
“是太破了?无法住下?”温暖不安地看着他。
“房子还算可以,很宽敞的。”
“那是为啥?”
“只是位置不再是在市中心!只能是在近于郊区。有点偏僻。”
“郊区?那么偏僻?没邻居?”
“也不是太偏远。就在秀英市那边。俩个人住,也不算会太显得那偏荒。”
“俩个人?”
“那房子宽,可以隔开。”
“你不回家?”
“先跟你住上一段时间再说。”
“那嫂子?”
“我已跟她说了。没事!”
“那,还为什么不能出去?”
“你要听医生的。无法根治,但也……”
“你这不会是……有另外的原因吧?”
“没有!真的没有!”
“那算了。我自己来吧!”
“你看你……”
“我是不是……”
“你是太让人没法子了!”
没法子。实在没法。高梁只好接过她手中的存折。
“我就这脾性,你别……”
“你别在意!”
“高大哥!你真是……”
“好啦,你歇会儿。我这就去!”
高梁轻轻地,爱莫能助的轻轻括一下她那此时也显得淘气的小鼻子。
事情看似简单,但忙前忙后够他忙的,他先从银行排队将钱取出来,再到医院又要排队结算。一直忙活到了完毕,已是时近午时。她的那笔钱,在那住院费面前,不算多,勉强可以应付,可以从中扣除他事先预交的,但他不忍心,他知道,这是她最后的存蓄,也是她唯一可凭以自慰之所在。一旦没了这东西,她更会感到,不敢想象,所以他,绝不会、也从未想过要“讨回”他事先所预付的,除了结算住院费,还剩下一半,不算多,但于绝望边缘,也算不是太少,算起来也有千多块钱。她现在面临着的,工作、再也无法进行,无人帮扶,仅靠这些……
啊——天哪,天灾**面前,这些钱还算的什么钱?但没了这些东西,那更是不可思议,他只好将结余的钱,连同那存折交还与她。
“你这……”温暖很意外地,不敢接过那存折。
“我没取完。上面还有点余额。”
她下意识地看一下存折,帐面上还有钱,也有点不相信。她像是隐隐约约也可发算出她应该付出多少。他只能说是真的。因为这次住不了几天医院,费用也就不多。他原先也以为,她的住宅区院费必不会少,本来他是想到收银柜台问问还差多少,但看台前人太多,怕在那一再担误本来怕是不能担误的,怕是不够的时间,所以他,最后他还是多取了。后来一结算,他还怕凑不够,幸好,真的还有余额。还不算太少。看来她的工作没了着落,这笔钱……她显出望外地珍惜,像是上苍奖赐的布施,看她抻出双手,他怕沾污了似的,也轻轻地、轻轻地将那些钱,连同存折,轻轻放在她双手捧水似的手心。
他突然想起——捧起那掬水,月在手心!
她双手接过那笔钱,也只好将那剩下的钱,连同存折,小心翼翼地,郑重的折叠好,悄悄地珍藏在那黑色小皮包里!
旋而,她又悄悄地从黑色小皮包中将那现金掏出来,一再折叠好,从口兜中掏出一条旧老得失色的小手帕,工整地将那钱一层一层的包裹好,用手压平,压实了,再轻轻地揣进了她那件褪色了的大红的灯心绒衣内面的小兜里,再轻轻地,用已别在口兜上的别针小心的扣上!才将灯心绒的扣子扣好。
他知道这些钱,于她、意味着什么。这是她最后的资源了。他都不敢、不好意识看着她这专心至致的动作,转眼看着门外,门外那炫人眼花的阳光,暗自长嗟。
“你不会笑话我,真像乡下那大妈了!”她也颇感自己已近于是成了悭吝克扣的乡下女人了。
“看来你是很细心的。”高梁却是颇为赞赏。
“我原先不是这样的。只能这样!”她如释重负,顺手拎起她已收拾好的两只不大的包。
高梁从她手中接过那大点的包,下意识地一瞥大厅的钟,正好是十二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