称她为嫂,她还可以,尽管是有点不愿意,还勉强。因为她,意外地,看他真的带回一个从天上掉下这可人的林妹妹,一时毫无准备要接受。此时反要叫她为姐?于道德良心,那是对她身份的挑衅!无法容忍。一种污辱!可能也是出于她的无知,在妻妾成群时代的家庭中,小妾称元配为姐,以示身份的平辈。
她外公当年也正是由于从外面给外婆意外地带回一个娇艳年少的二妹而一气成病。最后因为俩人难于相容而那个带回来的二妹负气出走。反而将外公也给带跑了!一去无回。
难道说他……她下意识地偷窥一下丈夫他。以猜疑的目光斥责,却也无法过于直露。高梁此时颇为尴尬。他兀地意识到了,温暖的单纯却犯了忌讳。也不好说的!温暖她并不多心,只觉得那更显亲切。也就不因此而感觉得到的窘迫。他想告诉温暖她,但当着妻子的面,又怎地开腔?
看温暖也是无知,当然并非别的意思。但妻子想到的那回事的尴尬也不是空穴来风。尽管即是风来空谷。也是在捕风捉影!
惠如她也是意识得到温小姐的无知犯讳,但就是.无讳坦言,出于无邪和诚挚。你怎能,将自己的经验复加于无知坦荡的诚挚之上?再说了,来都来了,即将是过去,但愿,这并不是开始。而是结束!
——也该不会是,真是这、才刚刚开始?她会成为这、破巢之鸠?
外来物种其生命力之旺盛,往往比本土物种顽强,有所无法阻挡!
“我送她下去。”高梁说着,从温小姐手中接过那两只臃肿的包。
温暖本也不愿,但也不好意思在此推搡着,也罢。
惠如此时只在默默地看着他俩人相揩着下楼,本能地,轻足踅到窗下,看他们俩人真要十八里相送的样子,心中还真有一种别扭着的,失落。
俩人站在大门口,待车?现在的车是不多,但也有过往的。
温小姐还是拦下了一辆出租车,他帮着将那包袱往后厢的行李箱里塞,像是想挤上车,他还是下来了,俩人正低咕着,指指点点在讲些什么。
突然俩人将目光往楼上这睨来。让惠如防备不及,下意识地往后退,躲在窗后。
她突然要意识到,自己倒成了她俩人的障碍物?!
车子走了,他还是留了下来。
她这才……悄悄地舒过一口气。
——你这是……
送走了温暖,高梁如释重负。却也,心头郁结着,一种释不开的压抑!偏装出无事的样子,大方地着意坐在妻子身边,伺候着,等待发落的样子。没事的!他暗自在说,像在安慰自己。他半躺坐在那旧藤椅上,舒开了,掏出香烟,点上,慢慢悠悠地抽着,轻轻的吐出一个烟圈,又是一个。仰望着凝静的空间,看着在头顶潇洒地飞旋着的那一串轻巧的烟圈,互相追逐着。
此时他,反而是心静如水!放开了。等待着。他默默地作好了准备。准备着迎候另一场接踵而来的风雨的莅临。像那迎候着狂风骤雨的那只海燕,心中默默地富有激情地朗诵着:
——来吧!狂风骤雨!
“温小姐走了?”惠如轻轻的问。
“又不能留下!”高梁重重地回答。
“这本来就不是我们的房子。”陈惠也颇有为难地。
“我知道。这是医院的宿舍。是你的!”高梁冷嘲热讽着。“我也只能算是沾了光。应该也只是暂住。说不定是哪一天,我,我们也要被倾地出门!”
……陈惠如欲言又止,他这分明就是在东施效颦,以子之矛戳子之盾!她无话与对,窘迫地相持着,像是被什么紧紧黏住似的僵着。心中暗自唏嗟。悄悄起身,潜意识地掸一下身子,像是要拂去身上的风尘,轻声说:
“再说了,这本就是我的家。我绝不容许别的女人踅入!这已是艘破船。你是不怕它会沉没。但我怕!我已无法再退了。再退就是要跌下瀑布与悬崖!”
“那至于吗?”高梁兀地一惊,几分陌生地看着冰霜一脸的妻子。“我知道,我不是个杰出的男人。与你相比,相形见绌!一个女硕士与一个大兵,或许,古人所崇尚的门当户对是对的。我并不是杰出的男人,所以我……”
“所以你,反而要一副破罐摔破的样子?”
“我的罐子在哪个地方摔破了?”高梁尽量在克制着。狠狠地抽着香烟!“因为我并不杰出,所以有时要像那只狗?要看主人的脸色!”
“你?……算了,都随你去吧!爱怎般怎般,我也管不得了。假如你真在这活得发腻,请便。我不会勉强。假如你真要将一个我不愿看见的小女人再带回家,别怪我。”陈惠如转身朝门口走去,顺手抄走门后那小挂包:“今天我不回来了。要上夜班。你自个找个方便吧!反正你也习惯了。”
“你这是……”高梁不解地看着正想出门的妻子。此时他也感到自己那话也实在是太让人受不住。他想与她道歉。已经没机会了。
“我上班去了!也懒得回来。”妻子显出很平静地轻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