俩人默默相恃在灯光下。
“我能请你喝一杯咖啡吗?”高梁有点失落地,像要借此弥补点什么。主动地上前来,轻声问,浅浅的笑着。
“有必要吗?”她无奈地摊开双手,不信任的斜睨着他。“你不是要回家!”
“反正还早。要不,那也就随你!”高梁也并不勉强。看她那无法掩盖地满脸那无处陈诉般的憔悴,让人心里、感到有一种惶恐不安的怜惜。
“也罢。喝了这一杯苦咖啡,你我分道扬镳,也好。算是最后的一顿晚餐!”温暖松了口。像要给他一个足够的台阶。
“好吧,我请客。也就在‘黄金海岸’!”他拦了一辆出租车。
但她,呆呆地站着。陌生的望着他。她依稀看到,他只想要偿还什么。那是她所不愿!不想因之显得是在互相亏欠着什么似的。其实要说亏欠,应该是她。她很感激他的开诚。亿与人其实未必交往得太长时间才看得出其本质的。
“为什么还要到黄金海岸?”温暖禁不住问。“你不是对那个地方不感兴趣!”
“礼尚往来来吧!”他倒显出是水到渠成地。
“算是回报我的那一次人情。”温暖毫无隐昧地。
“算也是吧!”高梁并不在意。随随便便。
……这可让她、不想就范的样子。
“走呵!”他几乎是在命令她。像待她是一个淘气的小妹。
“我想坐一回你的车!”她旋而说,像也是要借此报复他一下似的。“算最后一回。”
“你不是有人为你开着那么高级的‘丰田’车不坐!坐我的什么车?”高梁偏为此而满面阴阳怪气的,满心酸溜溜、不是滋味。“开的什么玩笑?想让我出丑!”
“要真的那样,也就算了!算是我多此一举。让你委屈了!”她忿忿地撇下他回身就走。
这可让他不禁地一怔,这才感到自己那随口之侃有言重了。他放下身价,身不自主的拦住她,将那自行车挡在她面前。他想向她道歉,但就是出不了嘴。只在耐心地横在她面前。
“上车吧!”高梁跨在车上准备起跑的姿势。
她还是屈服了!其实她并不怪斥于她。只是怕真的委屈了他。或许自己真的让他为难了。
当然她也并非真的只为那一杯苦涩的咖啡。更不想再到那让他难堪过的地方。实际上她也并不愿到那个地方。只是……时下的潮流所趋。她原是以为,男人嘛,总是有那么的一种掩饰着的虚荣心(当然女人也并不是没有,有时比男人更甚)。看得出,他此人真的只是清水一杯;看起来清高傲慢,其实,那是清澈透明,爽快无遮地一个实实在在的原来的模样!也正是那,正是要让她们自心底的敬重。
其实,她此时只想找个地方坐会儿。她这时想到的是,滨海大道,在潮汐拍岸的海边,相依在婆娑阿娜地茂盛的椰子树下,相偎在月色如水的天底下;假如能坐在临海处的长椅子上(实际上那儿也没有),默默地看海,悄悄地听涛,沐浴在苏人的软风中;面向一倾浩渺淼的海潮秀色,远离喧嚣,靠近凝静的心灵,相偕着看如水泻地的月色,守着那一倾如银的沙滩,与一弯如钩的新月相伴,宁静地感受着那走近天堂的意境!
她不想早早回到那个拥挤于楼宇夹缭处的旧巢,守着那一爿凄冷孤寂的空间。
她当然并不让他带去什么“黄金海岸”。其实她对那种地方并不心存向往。她只在一片开阔的地方,在滨海大道边让他停下!
就在这朝着远处的大海,在滨海大道边,背离了喧哗的都市,就这么守着前面的那一倾无边的夜色,和远处隐约而来的海涛声声。俩人在一棵孤零的椰子树下,坐下。俩人默默地坐着,保持距离。但她还是羞涩地、朝他靠近,肩靠着肩,就那么默默地坐着。好像生怕人语会将完美的天籁之音扰乱,就这么悄悄的听着喧哗的林涛,与大海深沉的潮声,好像这是世上最优美的音乐,只能心领神会,要让神韵拂去心头的尘埃似的。
为了逃脱那个留与她太多不幸印记与记忆的地方,她只身远走他乡。出门人,本也已是随遇而安,随随便便,到哪也就是哪,四处奔波,到哪累了就在哪安歇吧!反正……啊,人生苦短,百岁老者也在为此长嗟短息。而就是来到这儿,正不巧撞上了他。不自觉似地,他就成她的唯一!她真的只想笑。笑天下能笑的事。何苦长此为生计终日奔命?但,人往往都只在欺骗自己。明知时间给予你我的均只是未完不了的烦躁苦闷,偏要在人前装出个能看得透,放得开,拿得起、也能放得下的模样。孰又知,其内心深处之苦,正是无处可陈的无奈!她曾那样的装腔作势过。此时也就开始省悟起了、那些所谓的乐天派,其背后那无处释放的苦衷,往往是、甜甜的糠衣紧裹着的就是浓重的苦药!
“但愿今霄莫梦寒!”她也只能如此悄悄自侃着,放弃了所有的痴心妄想,但愿能借之回归那一颗单纯宁静的心灵,迎候梦枕。
俩人默默相互厮守着,守着这昏暗淡凉的自别处返照的夜光。